贝多芬而立之年的一幅肖像(第8/8页)

有些传记作者喜欢训斥他们书中的主人公。贝多芬的传记作者在这上面也没有放过他。在塔耶尔(Thayer)及其德国继任者们奉献给他的那些丰碑似的贝多芬传里,他们总要证明,贝多芬遭遇那么多麻烦——甚至包括耳聋——都是他活该,是他应受的。

确实,他的罪过就在于他不懂得如何去适应世俗标准。这些传记作者还热衷于证明,贝多芬虽身处逆境,但并非那么不开心!这么说也对;这不幸的人毕竟内心里还拥有他九大交响曲所表现的巨大欢乐。然而,当这些人利用贝多芬的欢笑作为论据来驳斥他的悲哀时,他们就显得既不大度也缺乏最起码的人性了……逆境虽能使艺术家完善艺术,但他们的一生却因此而极端困苦,且他们的生平实景对传记作者来说永远是个揭不开的谜!这些传记作者不懂得心理学。他们不明白他们的主人公是个心理比例失衡的人。他们用普通人的衡量标准来测量贝多芬。他们既对也错。他们的标尺使他们有根有据地宣布说贝多芬这座大山的比例失调。但这是因为他们是从下向上仰望的缘故。而这座“山”反过来也有权用他很不喜欢的“小家子气”来谴责他们,他曾在一气之下这样指责过一位好友。

假若贝多芬在他的各个角色上都做得不过分的话,那他就不成其为贝多芬了。我既不褒他也不贬他;我只是试图完整地描绘他。任何人若想理解他,就必须能包容他那些使他达到了强大的新平衡的过于强烈的对比。是的,贝多芬能够几乎在同时感受欢乐和悲伤,起码年青时如此。两者并不互相排斥,它们是他那“放电式天才”的两极,他就是借此来“放电”和“充电”他那强大的活力的。他身上最不一般之处并非他特有能力经受巨大的痛苦和强烈的爱情,而在于他天性中固有灵活性和开朗的性格。1802年的这次危机最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贝多芬被砍倒在地上;从人类胸臆中从没发出过像他这封遗嘱式书简(从没寄出过)那样令人心痛欲裂的绝望呐喊。他估量了一下自己倒在地上的身长,像神话中的巨人泰坦那样;然后一跃而起,身上的力量增加了十倍。“不,我不会容忍它(耳聋)!”……他扼住了命运的咽喉……“你休想做到让我完全屈服。”

碰到这样坚强的天性,困苦再大也只能导致更有利于克服的反应。他的力量同他敌手的力量成正比增大。而当这被打倒在地的人又站起来时,他已不再仅仅是孤军作战了:他成了《“英雄”交响曲》中那支昂首挺进的大军!

注 释

〔1〕Sturm und Drang,十八世纪七十至八十年代德国浪漫主义文学运动。——译注

〔2〕Methuselah,《圣经·创世纪》中以诺之子,据传享年969岁。——译注

〔3〕St. Michael,《圣经》中的天使长之一,曾率领他的使者与魔鬼撒旦战斗。——译注

〔4〕Prospero,莎士比亚剧作《暴风雨》中被篡了位的米兰大公,和女儿米兰达同被流放到一荒岛上,后用魔法取胜而复得地位及财产。——译注

〔5〕Lucifer,明亮之星,早晨之星。早期基督教著作中对堕落之前的撒旦的称呼。——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