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17(第3/6页)

“阿迪克斯,你就像那位老出版商,派遣一名社里的画师去报道美西战争。‘你画画。我来制造战争。’你和他一样刻薄。”

“琼· 露易丝,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明显的事实。你明白事情应该如何,但你也必须正视事情的真实状况。”

“那么,当我坐在你的腿上时,你为什么没有让我看清事情的真实状况呢?你为什么没有让我看清,你为什么疏忽大意,在你念历史之类在我看来对你有一定意义的故事给我听时,没有告诉我,在这一切的周围都圈着围栏,上面写着‘仅限白人’?”

“你前后矛盾。”她的父亲温和地说。

“这怎么讲?”

“你把最高法院骂得体无完肤,接着你一转身,讲的话像出自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

“我的天啊,我不是因为黑人而对最高法院感到恼怒。黑人把案情摘要啪地丢在法官面前,没错,但那不是使我愤怒的原因。我抨击的是他们对待第十修正案的做法和种种含混的思路。黑人——”

伴随这场战争的问题……伴随着你个人内心斗争的问题。

“你如今是加入哪个组织了吗?”

“你何不干脆打我呢?看在上帝的分上,阿迪克斯!”

她的父亲叹了口气。他嘴角的皱纹加深了。他关节肿胀的双手抚摩着他的黄色铅笔。

“琼· 露易丝,”他说,“眼下,让我告诉你几句话,我会尽可能表述得清晰明了。我是老派人,但有一点,我真心实意地相信,我属于追随托马斯· 杰斐逊的民主党人。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嚯,我以为你选的是艾森豪威尔。我想杰斐逊是民主党的重要灵魂人物之一什么的。”

“回去再上一遍学,”她的父亲说,“今天,民主党和杰斐逊的唯一关联是把他的像挂在宴会上。杰斐逊认为,完整的公民资格是一项特权,应该是每个人靠努力获得的,而不是某些随便给予或随便接受的东西。在杰斐逊看来,一个人不能只因为他是人而享有投票权。他必须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投票,对杰斐逊来说,是人为自己争取到的一项宝贵特权,在一种——一种相互宽容、互不相扰的经济体系下。”

“阿迪克斯,你是在篡改历史。”

“不,我没有。回去看一看我们某几位建国之父真正信奉的是什么,那也许对你有益,不要过多地信赖如今人们告诉你他们信奉什么的话。”

“你也许是杰斐逊的追随者,但你不是民主党人。”

“杰斐逊也不是。”

“那么你是什么样的人,自命不凡之徒还是什么?”

“是。在谈到政府时,我愿意接受‘自命不凡之徒’这个称号。我非常希望能在相互宽容、互不相扰的经济体系下独立处理自己的事务,我希望我所在的州能独立当家,不要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在这儿指手画脚,他们对本地事务几乎一无所知,更不关心。那个组织在过去五年中更多的是煽风点火——”

“阿迪克斯,我在过去两天中见识的事情中,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干的连一半都没有。问题在我们。”

“我们?”

“没错,是我们。你。你们在为州权和我们该有什么样的政府争执不休、慷慨陈词的时候,想过帮助黑人的问题吗?

“我们坐失了良机,阿迪克斯。我们置身事外,让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介入,因为我们把满腔怒火发泄在我们知道最高法院会做的事情上,发泄在他们实际做的事情上,我们自然而然地开始喊出‘黑鬼’,拿他们出气,因为我们痛恨政府。

“事情来临时,我们不做一点变通,反而转身逃跑。我们本该努力帮助他们接受适应那个决定,可我们却像波拿巴撤退似的跑得飞快。我猜这是我们有史以来第一次逃跑,这一跑,我们就输了。他们能何去何从?他们能求助于谁?在我看来,我们受来自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罪,还有其他的罪是活该。”

“我想你说这话不是当真的。”

“我字字都是说真的。”

“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根据实际情况来分析这件事。你希望一车车黑人出现在我们的学校、教堂和剧院里吗?你希望他们走入我们的天地吗?”

“他们也是人,不是吗?当他们为我们创造财富时,我们十分乐意引进他们。”

“你希望你的孩子上一所沦落到招收黑人小孩的学校吗?”

“街那头那所学校的教学水平低得不能再低了,你知道的,阿迪克斯。他们有权享有和其他任何人平等的机会,他们有权享受平等的机遇——”

她的父亲清了清嗓子。“听着,斯库特,你生气,因为你看到我在做某些你认为是错的事,但我想让你明白我的立场,想尽一切办法要让你明白。我只是要告知你一点,仅供你参考,别无其他:就我的阅历而言,白人是白人,黑人是黑人。目前为止,我还没听过一个能改变我这一信念的理由。虽然我已经七十二岁了,但我仍愿意听取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