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约翰·厄普代克

约翰·奥哈拉于1933年12月中旬开始创作这部小说,当时他28岁,刚刚离婚。作为一个记者,他的与众不同主要表现在常常迟到、嗜酒成性以及屡遭辞退。他先后从事而又丢掉的工作包括《波特斯维尔时报》、《特马加信使报》、《纽约先驱论坛报》、《时代》杂志、《纽约客》杂志、《编辑与出版人》、《纽约每日镜报》、《电讯早报》、华纳兄弟公司公关部、本杰明·南伯格公关企业,另外还有匹兹堡的一家创办不久叫做《期刊索引》的杂志——他在那里做了4个月的编辑。在所有这些工作中,奥哈拉都展现出了自己的才能,但迟到早退和性情粗暴让他丢掉了职位。按照《纽约客》“本城故事”栏目主管B.A.伯格曼的说法,奥哈拉在《纽约客》工作期间写出了“一系列优秀文章——它们结构严谨、文笔优雅、发人深省,但不知为何,杂志总编辑罗斯自从奥哈拉来工作的第一天起,就不喜欢他,并且对他的所有文章一律不用”。奥哈拉的这份工作只干了一个月。然而,奥哈拉作为自由撰稿人,却在《纽约客》杂志取得了持久的成功。从1928年杂志编辑采用了他的第一篇作品起,由于凯瑟琳·安吉尔的赏识,杂志后来又陆续采用了一百多篇奥哈拉的作品。

奥哈拉在1934年1月写给罗斯的信中,用一种典型的既逢迎又自大的语气写道:“倘若你能给我打造一枚奖牌就好了,或是用其他什么方式来庆祝这样一个事实:从1928年到现在,我是《纽约客》杂志所有编外人员中写稿最多的人。”但是,《纽约客》开出的稿酬对任何作家来说都微薄得难以谋生,何况是奥哈拉这种嗜酒成性且品味日益奢侈的人。他的第一篇作品仅得到15美元的稿酬,后来的标准是每字10美分,一年累计不过数百美元。

显然,正是多萝茜·帕克对奥哈拉的鼓励,才让这个来自宾夕法尼亚州的年轻人在突然失去匹兹堡的编辑工作之后,重返纽约,集中精力创作关于波茨维尔镇(即《相约萨马拉》中的吉布斯维尔镇)的长篇小说,这个故乡小镇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奥哈拉的小说里。在他计划撰写的作品中,有三个长篇小说是关于那个地方的。《医生之子》是以他的童年为基础的——他是敬业而好斗的帕特里克·奥哈拉的最小的儿子;《霍夫曼庄园》讲的是关于乡间俱乐部的故事,是为了争取斯克里布纳出版社的小说奖而匆忙写就的,但未能获奖。在1932年12月写给朋友罗伯特·西蒙德的信中,他说自己打算在这两个已经写成的故事之外,加上第三个故事,它是关于“斯库伊奇尔县的团伙成员的——他们是一些混混,混迹于一家路边旅店,波茨维尔乡间俱乐部的成员有时会去那里”。一年以后,他搬到纽约第三大道铁路附近位于东51街匹克威克陆军俱乐部旁边的一间8美元一星期的小公寓里,靠偶尔卖文艰难度日。他开始写作一部小说,题目是多萝茜·帕克为他暂定的,叫《魔鬼的树林》,取自布莱克的一首诗的名字,多萝茜·帕克本想用它做自己一部短篇小说集的名字,但又放弃了。1934年2月12日,奥哈拉在给弟弟汤姆的信中谈到了这部小说的大纲:

这部小说的情节微不足道,但很难讲述。它是关于一个年轻人和他妻子的故事——他们是俱乐部成员;故事从这个年轻人在1930年的圣诞节聚会上把酒泼到一个男人脸上开始,虽然这个男人曾经资助过他。然后我要表现的是:对报复的恐惧、年轻人的生活以及其他一些事情如何造成了他的毁灭。小说里还有其他一些人物,其中有些取自生活,有些来自虚构,但故事核心还是围绕着一对年轻夫妇,他们的婚姻在大萧条的头一年走向破裂。我不奢望这部小说能成为美国小说史上最好的或第二好的作品,但它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我的第二部将更加出色。我现在全部的心思就是完成它的写作。在下工夫完成故事的叙述之后,我才能进行加工、润色等等。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做任何修改,也几乎未做编辑。

两个月之后的4月9日,奥哈拉写信给汤姆说,他已经写完了这部小说,“我恐怕把这个故事写糟了,但我现在没有办法。唉,我知道还会有更多工作需要做。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我写完之后,却没有出现那种我期望的如释重负的感觉。从12月份以来我一直在写它,其他什么事也没做,现在我得给《纽约人》凑点儿东西了。”

很难想象他后来又对这部小说下了多少功夫——

“加工、润色等等”——因为《相约萨马拉》的出版问世,在今天看来可以说速度奇快。4月份交稿,8月份出版,并且加印了3次。出版此书的哈考特布雷斯出版社曾要求删掉部分露骨的性描写,尽管如此,本书仍然被亨利·塞德尔·坎贝和辛克莱·刘易斯指责为淫秽(刘易斯说它“除了浅薄幼稚之外别无他物——不过是一个笨拙的青年在谷仓后面的色情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