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3/8页)

不出理查德森太太所料,珀尔变得很激动。“噢,我们去过很多地方,”她说,“伊利诺伊、艾奥瓦、堪萨斯、内布拉斯加——”她顿了顿,“我们连加州都去过几次呢。”

“多好啊!”理查德森太太给珀尔的玻璃杯里添满橙汁,“你们真的去了不少地方,你喜欢四处旅行吗?”

“还可以吧,”珀尔拿叉子戳着一块鸡蛋,“我妈妈完成一个项目时,我们就会搬家,新地方会给她新的灵感。”

“长大以后,你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世界公民。”理查德森太太说,珀尔脸红了,“你很可能比其他青少年更了解这个国家,连莱克西和伊奇——虽然我们也经常旅行——连莱克西和伊奇也只去过几个州而已。”然后,理查德森太太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在哪里住的时间最长?你是在哪儿出生的?”

“嗯,”珀尔咽下嘴里的鸡蛋,“我出生在旧金山,但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和妈妈搬走了,所以根本不记得那里了。我们从来不在一个地方久待。”

理查德森太太将这条信息暗自记在心里。“将来你可能想要回去,”她说,“我相信人需要寻根,出生地对你身份的塑造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我出生在西克尔,你知道吗?”

“妈妈,”伊奇说,“珀尔不想听你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没人愿意听。”

理查德森太太没搭理她。“我的外祖父母是第一批迁到这里的人,”她说,“这里曾经是农村,你相信吗?他们有自己的马厩和马车棚,周末时会出去骑马。”她转向莱克西和伊奇说:“你们两个恐怕不会记得我的外祖父母,他们去世时,莱克西才刚出生。无论如何,他们搬到这里,住了下来,他们真心相信西克尔的价值观。”

“西克尔人不都是些独身主义和共产主义者吗?”伊奇喝着水问。

理查德森太太瞟了她一眼。“这里的价值观是相信周到的规划、人人平等且多样。真正意义上的平等。他们把这套价值观传给了我母亲,她又传给了我。”她再次转向珀尔:“你妈妈是在哪里长大的?”

珀尔有些慌张,“我不太确定,也许是加利福尼亚?”她戳着自己那份已经变硬了的煎蛋,“她很少谈论这些事,我猜她已经没有别的家人了。”其实,珀尔从来不敢问米娅她来自哪里,米娅也会轻而易举地转移话题。“我们是游牧民族”,她会这样告诉珀尔,“现代的吉卜赛人,就是我们。从来不踏入同一个地方两次”。或者“我们是马戏团的后裔”。还有一次,她说:“我们身体里流淌着流浪的血液”。

“你应该弄清楚,”莱克西插嘴道,“去年的‘历史日’,我就做过这方面的调查。埃利斯岛有一个巨大的数据库,储存着来美国的移民名单和船舶清单什么的。假如你知道你祖先是什么时候移民过来的,可以从人口普查资料里查询家族史,我就找到了我们家在南北战争之前的祖先名字。”她放下橙汁,“你妈妈知不知道她的祖先是什么时候来美国的呢?”

理查德森太太觉得话题有点儿失控。“莱克西,你听上去就像个新手记者,”她揶揄道,“你可以考虑下耶鲁的新闻学专业。”

莱克西“哼”了一声:“不用了,谢谢。”

“莱克西,”伊奇在母亲说话之前打断了她,“想要成为下一个朱莉娅·罗伯茨。今天的阿德莱德小姐,未来的美国甜心。”

“闭嘴,”莱克西说,“朱莉娅·罗伯茨上高中时很可能也加入过戏剧社。”

“我喜欢。”珀尔说,大家都看向她。

“喜欢什么?”莱克西问。

“成为记者,”珀尔说,“调查一切,讲述别人的故事,寻找真相,把它写出来。”她的语气里带着只有青少年才有的那种热诚,“你是在用文字改变世界,我也喜欢这样。”她抬眼看着理查德森太太,对方第一次意识到珀尔的眼睛大得出奇,“我想要做你正在做的事。”

“真的吗?”理查德森太太说。她确实被珀尔打动了,有那么一会儿,她觉得珀尔似乎只是莱克西的朋友,是来庆祝她女儿的成就的,而她本人也十分愿意帮助这个充满潜力的年轻人。“太好了,你应该试着给《西克尔报》写写文章,为校报工作能学到许多基础技能。然后,等你准备好了,我可以帮你找地方实习。”她突然闭上嘴,这才想起自己邀请珀尔过来吃饭的真实目的。“你可以考虑下。”她用力搅了搅杯中的饮料。“伊奇,你怎么就吃了这么点儿?面包和果冻?你在家里不也能吃到这些东西吗?”

理查德森太太打了许多个电话才联系到旧金山档案馆。档案馆的电话接通后,不到十分钟,工作人员二话没说就把一张出生证明调阅申请表传真给了她。理查德森太太在表格中填写了珀尔的名字和出生日期,还有米娅的姓名。当然,父亲姓名的那一栏没有填,但工作人员说,即使缺失了这一项,他们也会找到正确的文件,因为出生证明是重要的公共记录。“两到四个星期——找到之后,我们会发给你。”她保证道。理查德森太太又填了自己的地址,附上一张十八美元的支票,把信封塞进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