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6/7页)

“我才不在乎你的什么狗屁道德,莱克西,”伊奇不耐烦地把前额的头发向后一抹,“妈妈以为打胎的是珀尔。”

“珀尔?”莱克西笑了起来,“对不起,实在是太好笑了。纯洁无瑕的珀尔也会打胎?”

“妈妈一定觉得她的怀疑是有理由的。”

“我用珀尔的名字预约的门诊,”莱克西说,“反正她不介意。”她准备走开,想了想又回过头来,“不许你告诉任何人,穆迪、妈妈,谁都不行,明白吗?”

“你真他妈的自私。”伊奇说,她猛然把莱克西推到一边,径直冲进了走廊,夺门而出时,差点儿撞倒塞丽娜。

她又花了四十分钟,步行来到温斯洛路的小房子,刚刚来到楼下,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二楼上的灯全都黑着,车道上没有“兔子”的影子,前院里那棵桃树上的花朵已经枯萎,变成了褐色。她在门口的人行道上踌躇了片刻,然后来到房子侧面,按响杨先生家的门铃。

“米娅在这里吗?”她问,“珀尔呢?”

杨先生摇摇头:“她们大概五点钟的时候离开了,十分钟之前。”

伊奇的心蓦然变得冰冷沉重,“她们说过要去哪里吗?”她问,但她已经知道了真相:她错过了那对母女,她们已经走了。

杨先生再次摇头:“她们没告诉我。”他刚才无意中往窗帘外面张望,恰好看到米娅和珀尔的车缓缓倒出车道,“兔子”上堆着大包小包,母女俩开着车消失在黑暗之中。她们是好人,杨先生伤心地想,他希望她们一路平安,无论去到哪里。

伊奇突然意识到,她们一定会留下字条。米娅不会不告而别。“我能上去吗?看看她们是否会留下什么东西?”她说,“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有钥匙吗?”杨先生打开门,让伊奇上楼,“万一楼上的门是锁着的呢?”二楼的门的确锁了,伊奇敲了半天,又用力晃动门把手,最后终于放弃,垂头丧气地下楼去。

“我没有钥匙,”杨先生说,他给向外跑的伊奇扶着防风门,“你问问你妈妈,她有钥匙。”

伊奇花了二十五分钟走回家,米娅和珀尔二十五分钟前刚刚过来,把钥匙留在这里,但伊奇并不知道。她又用了半个小时,在厨房抽屉里找到了母亲的出租屋备用钥匙,她的动作很轻,没去管柜台上吃了一半的捞面和给她留的陈皮鸡,以免让房子里的其他人听到自己的动静。等她返回温斯洛路,已经九点半了,杨先生——他是校车司机,每天早晨四点十五分准时起床——早已睡下,所以,没人听到伊奇从侧门进屋,打开米娅和珀尔的公寓门,溜了进去——可是为时已晚,米娅母女已经走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理查德森家的人陆续出门了。如同每个星期六上午一样,理查德森先生去办公室加班,麦卡洛家的案子让他的许多其他工作拖后了。莱克西正在两英里外的塞丽娜家的大床上睡觉。崔普和穆迪都不在家:为了分散注意力,崔普去社区中心打篮球;穆迪骑着自行车去了珀尔家,打算过去道歉,却惊恐地发现大门紧闭,“兔子”也不见了。伊奇清楚,每个星期六早晨,理查德森太太都会去娱乐中心的泳池游上几圈,她母亲是典型的“习惯动物”,伊奇不用看就知道她一准不在卧室里。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不公平,一切都非常不公平——前一天夜里,伊奇的脑子里翻动的只有这两句话。米娅和珀尔为什么要走?她们不是已经决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吗?她们是伊奇认识的最善良、最体贴、最真诚的人,她们被她的家人赶走了。每个人都是叛徒:莱克西说谎,利用珀尔;崔普也利用珀尔;穆迪有意识地背叛了珀尔;她父亲是个偷孩子的;而她母亲,好吧,她母亲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她想起米娅的家——总是明亮温暖,认识米娅之前,伊奇从来没有开心过,母亲总是批评她,莱克西和崔普总是嘲笑她,米娅与他们完全不同,也把她变成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人。她从未想到,自己也会变得好奇、友善和开朗,好像被施了魔咒。最后,她甚至觉得有种破壳而出的感觉,仿佛经历了一场蜕变,终于打破了束缚自己的框架,获得了无限的延展空间。现在,伊奇觉得她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生活之中:在他们家的漂亮、整洁、奢华的大房子里进行的生活,这里的草地总是修剪得整整齐齐,树叶扫得干干净净,视野中从来不会见到垃圾,整个街区都完美有序。每个草坪、每棵树和每条街道都有人打理,每座房子的外观都协调一致,每个人都遵循规则——无论什么,从外表看必须是漂亮完美的,无论内里有多么龌龊不堪。她没法假装若无其事,米娅在她心中敞开的门,不能再次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