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余波
假如这是一部普通的青春小说,本章理应成为以下一幕:电影放完后,全校师生集体起立鼓掌。厄尔与我真正被拥入了大家庭的怀抱,并开始真正鼓起了自信,瑞秋则会奇迹般地康复。不然的话,也许瑞秋会离开人世,但我们会一直对她心怀感激,是她让我们发掘出了深藏的潜能。麦迪逊则会摇身变成我的女友,只要乐意,我随时可以把脸紧贴着她的胸部,仿佛一只深情款款的熊猫崽。
因此小说这种东西才烂透了。以上情节一条也没有发生。相反,几乎一切都走上了我害怕的那条路,只不过更加糟糕。
1.我的同学们不喜欢《瑞秋》
他们恨死它了。大家认为那部影片古古怪怪,让人一头雾水;而且尽管斯图尔特校长有言在先,大家还是觉得是我和厄尔非逼着他们看。大多数学生没有认真听校长的演讲。他们不过是到礼堂露面,等到灯光熄灭时才开始留神,结果认定这是我与厄尔的主意,非要逼着全校师生观看那部蠢兮兮的电影。再说,因为那部电影真的很糟,他们恨死它了。厄尔和我在台上眼睁睁见证了大家的反应。不少学生显得很焦躁,安静不下来,百无聊赖地说起了话,被老师们示意噤声,结果又恶狠狠地瞪对方。总之情形不妙。
最糟糕的则是,不时有人愤慨地大吼。例如,旋转的狼蛛就惹得好几个人发飙。“这怎么行!”“真恶心哪。”“我们为什么要遭罪看这玩意。”
其实,也许更糟糕的是亲眼见到瑞秋死党安娜与娜奥米的反应。她们显然都恨死了那部电影。娜奥米态度明确:她紧紧地皱着眉,大约每隔十秒就翻个白眼。关键在于,我甚至无法怪她。安娜的反应更加糟糕,因为她看上去痛苦不已。斯科特·梅休倒是在安慰她。当初我还假装人家斯科特是个呕吐的外星人,目前他已经成了安娜的男友。斯科特怒视着我,眼神冰冷,眼睛一眨也不眨,充满了仇恨——那是哥特呆瓜感觉自己信错了人、被人辜负的恨意。算我走运,幸亏他没有宝剑。
教师们却个个爱那部片爱得“不得了”,因此导致,第一,显示出他们的艺术品位极为低下;第二,害得学生们更对它恨之入骨。全校师生动不动就听人提起我与厄尔拍了那部蠢片。看上去,仿佛我们拍片是为了引人注目。当然,这个念头逼得我想往自己头上扔一堆蜇人的毒虫。
有些“瘾君子”倒确实中意《瑞秋》,可惜那并没有让我好受多少。举个例子,戴夫·斯梅格斯在走廊里拦住了我,告诉我,他认为这部电影“颇有深度”。
“很搞笑,伙计。”他说,“你取‘死亡’作为素材,而且是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掉,你居然让它变得很搞笑。你居然让它变得搞笑至极!服了你了。”
简直懒得费口舌告诉他,其实那并非我们的本意。
麦迪逊声称中意那部电影,很明显,她不过是客气罢了。糟糕的是,她说那部电影她看不懂。
“你们太富有创意了。”她解释说,仿佛“富有创意”就有权拍摄稀奇古怪、不近人情、无比糟糕的电影,还逼着大家去看一样。
总之,所有人都看过了《瑞秋》。几乎所有人都恨死了它。
借用“哭丧脸叙利亚人”尼扎尔的话说:“你想干仗,我跟你干。他妈的狗屎屁股蛋。”
2.这下,同学有了反感我的理由
在放映完影片《瑞秋》的几天中,我在本校生态圈中的角色再次起了变化,地位更加一落千丈。今年年初,我是格雷格·盖恩斯,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家伙;随后,我成了某无聊女生的疑似男友格雷格·盖恩斯,那身份不太妙,当然“电影人”格雷格·盖恩斯也不太妙;今时今日,我又成了“专拍实验电影烂片还逼着大家去看”的电影人格雷格·盖恩斯。我是一只独行的猩猩,在林间举步维艰。更不用说,我的脑后还顶着一个天大的靶子,靶子下的标语写道:“我赌你扔大便砸不中我的头!”
我简直无法鼓起勇气在学校跟任何人搭话。反正只要跟人搭话,就会扯上与电影相关的话题。时不时,学生们会在走廊里对我吼几句(通常骂的是那只旋转的狼蛛。我觉得它已经成为一种象征,标志着那部电影多么逊),而我想不出能圆满收场的答复。相反,我只能加快脚步。那种感觉糟透了。
至于社会派系:高才生们对我惋惜不已;富家子们突然一改作风,仿佛从来不认识我;运动健将们开始打听我什么时候会拍同性色情片;戏剧迷们似乎认为,既然我已经入侵了他们的礼堂,我们双方势必正展开某种激烈的艺术之争(这点最糟糕);其余大多数学生则既不信任我,又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