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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士兵把阿芙洛狄忒拖回小旅店,把她丢进一辆吉普车。早先遇到的那两个年纪较轻的士兵再次出现,开车把她送回了铁丝网。身体上的疼痛渐渐将她淹没,也唯有疼痛昭示她还活着。不再有可以减轻疼痛的幻觉或妄想。吉普车每一颠簸,剧痛就在她体内蔓延。

她对回途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危险、焦虑和急躁,这种种感觉都已消失。她不再关心她要去哪里,也不再关心她来自何处。她是死是活再也不重要了。麻木的她甚至都感觉不到绝望,也不再惦念之前经受煎熬时无数次想起的孩子。或许从此刻开始,要想继续活下去,就得这样。

送她回去的还是来时的那几个人。到了最后一程,那个粗暴的希腊人虽然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至少还注意到了她的不适。他把自己的水壶交给他那位一语不发的乘客。对阿芙洛狄忒来说,这简直是令人难以承受的好意。她接过水壶,喝了起来。

“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他问。

羞耻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她根本无法回答。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和嘴唇都肿了,雨衣脏兮兮的。天很黑,说不定他根本没看到她这副鬼样子。到了这时她才意识到鞋子和背包都不见了。

她根本不可能从当铺走回去,所以请那个希腊人把她放在家附近。他进城顺路,也没有拒绝。

阿芙洛狄忒挣扎着下了车,踉踉跄跄地向公寓楼入口走去。背包丢了,她没了钱包,没了钥匙,也失去了那枚珍珠。

一阵美妙的声音从上方的阳台传来,是那只金丝雀在叫,它快乐无忧,对世事浑然不觉。凌晨六点,这只鸟儿的破晓歌声,昭示着新的一天已然来临。罗伊州夫人出来给鸟喂食。看到阿芙洛狄忒僵直地站在下面,她连忙跑下楼去。

“我把钥匙丢了。”阿芙洛狄忒无力地说。

“别担心,亲爱的,”罗伊州夫人回答,掩饰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带给她的震惊,“你父母在我这里放了一把备用钥匙。他们也有我的。我肯定能找到它。”

她拉着阿芙洛狄忒的手臂,带她走进走廊。她很快就在一个旧锡罐里找到了钥匙,然后搂着阿芙洛狄忒,打开了楼上的公寓门,一起走了进去。

“我们先把这些脏衣服脱下来,”她说,“我想我们得洗洗脸。”

阿芙洛狄忒坐下来,罗伊州夫人轻轻地帮她脱掉了衣服。阿芙洛狄忒甚至连雨衣的扣子都解不开。她有几根手指骨折了,只能像个孩子似的任由别人帮忙。这位好心的邻居发现她的裙子已经被扯破,血迹斑斑。

“我可怜的孩子,”她不停地说,“我可怜的小羔羊。”

她帮阿芙洛狄忒脱得只剩下内衣时,才意识到她伤得有多严重。

肩膀和后背上的伤已经由红变紫,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她开始不受控地剧烈颤抖。罗伊州夫人扶她站起来,想带她去洗个澡,却看见她刚才坐的床已被血浸透。

“我可怜的孩子,”她说,“看来我得去给你找一位医生。”

阿芙洛狄忒摇摇头,“不要。”她虚弱地说。

她感觉到了汩汩流出的热血,可不愿意面对任何人的问题。她只想让身子暖起来,再睡上一觉,或许再也不要醒来。就这么一直睡下去。这很适合她。

“让我帮你去洗澡吧。”罗伊州夫人说。

她找到了几条新毛巾,拉起阿芙洛狄忒的手。她此时的状态让她震惊不已。她像是出了车祸,又像是遭到了暴徒的袭击。罗伊州夫人不敢想象她到底遇到了什么。她只知道阿芙洛狄忒需要洗个热水澡。她想先满足她身体的需要,再追问她究竟为什么会成这样。

她用海绵和香皂轻柔地帮阿芙洛狄忒洗干净。

阿芙洛狄忒几乎一句话也不说,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好像她失去了所有的感觉。罗伊州夫人在她的伤口上擦了抗菌剂,用纱布缠住了她骨折的手指,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大声叫嚷。仿佛她并不在这里。她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好像啪的一声熄灭了所有灯光。

罗伊州夫人帮她擦干身体,穿上睡衣,扶她上床。她点着了卧室里的煤气取暖炉,还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几个垫子。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这个年轻女人似乎只剩下了一具躯壳,还处在极度惊恐中。

“你确定不用去看医生吗?”

阿芙洛狄忒点点头。现在做什么都挽救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罗伊州夫人用蜂蜜和从储藏柜里找到的几种药草做了浸液,放在床头柜上。

“帕帕科斯塔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她问。

“今天。”阿芙洛狄忒小声说。

看到阿芙洛狄忒睡着了,罗伊州夫人回自己的家去做饭。

浓汤的香味把阿芙洛狄忒从睡梦中唤醒,她还听到了说话声。其中有萨瓦斯的声音。她再次闭上眼睛,不愿面对丈夫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