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975~1977年 13
“出什么事了吧,”晚饭时,安德鲁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说道,“我猜,不仅出事了,出的事还不小!”
他略加停顿,见西莉亚没搭腔,接着说:“从我回来到现在你都没说话,我知道你的脾气,所以没打扰你。不过你如果愿意说,而且需要我的话……那么,亲爱的,我一直在你身边!”
她把刀叉放在几乎没动过的饭菜旁,转过脸望着他,眼泪汪汪的。
“啊,亲爱的!我太需要你了!”
他伸手放在她的一只手上,温柔地说:“别着急,先吃饭。”
她说:“我吃不下去。”
之后不久,他们去了起居室。西莉亚一边抿着安德鲁为她斟好的白兰地,一边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最后是当天下午的事,她没能说服山姆推迟蒙太尼上市的日期。安德鲁听得很仔细,只是偶尔问一句,听完后他说:“我看不出你还有别的选择。”
“是没别的选择了,”西莉亚说,“但是,我必须决定现在该怎么办。”
“非得马上做决定吗?为什么不先休息一下?我可以抽空,咱俩找个地方一起去放松一下,”安德鲁劝道,“一旦摆脱压力,你可以把一切问题都想清楚,回来的时候再按你认为正确的去办。”
她感激地笑了笑:“我也愿意拖一段时间再看看,但是这事不能拖。”
安德鲁走近西莉亚,吻了她,然后说:“你知道我会尽力帮忙。但是你要记住:我一直为你感到骄傲,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为你感到骄傲。”
西莉亚深情地望着丈夫想:要是一个格调低的男人,就会拿他们在旧金山的宾馆里的争论来说事。当时,安德鲁不肯让步,对蒙太尼持怀疑态度,不愿让孕妇服用任何药物。那时,西莉亚说——现在她觉得当时的话太伤人——安德鲁对医药问题的看法要么是带有偏见,要么就是过了时,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现在,轮到西莉亚持怀疑态度了。但安德鲁这样有格调的人,绝不会对她说:“你看,我早说过吧!”
她想,如果是安德鲁来处理目前两难的处境,他会怎么办?
她根本不用问。她清楚。
她也记起多年前有人向她提过建议。
“你身上具有某种特质:一种天赋,一种本能,能判断是非……运用你的天赋,西莉亚。相信你自己的直觉。等你有权力了,要坚定地按你的信念去做事……不要让不如你的人动摇你……”
想起伊莱·坎珀当,她不禁激动不已。很久以前,那位菲尔丁–罗斯的前总经理临死前,在肯布尔山湖畔的家里对她讲了那番话。
安德鲁问:“白兰地还要吗?”
“不了,谢谢。”
她喝完杯中的酒,迎着安德鲁的目光,果断地说:“我不能参加蒙太尼的推销。我要辞职。”
在菲尔丁–罗斯工作了整整24年,这次是她做出的最痛苦的决定。
西莉亚手书了一封信给山姆,信很简短:
怀着我最大的遗憾,我请求辞去菲尔丁–罗斯医药公司销售部主任的职务。
这封信将结束我和公司的关系。
你清楚我辞职的理由,我想应该无须赘述。
我想说,作为公司的员工,我一直心情舒畅,备受优待,特别是你的支持与友善。对此,我一直心怀感激。我以后也不会忘记。
我的离开不带任何怨气。祝愿菲尔丁–罗斯医药公司和公司全体同事万事如意。
西莉亚托人把信交到总经理办公室,半个小时之后,她自己也去了办公室那边。她马上被带进里面,身后的门被人轻轻地关上。
山姆刚刚在读文件,他抬起头来,神色严峻,语调冷淡。“你要见我,为什么?”
她不太确定地答道:“我在公司工作了很长时间,大部分时间都是你的下属。我觉得不能说走就走……”
他打断了她,他如此生气的样子她从来没见过。“但是,你就在这么做!你离开了大家,离开了朋友、同事还有那些依靠你的人。你对公司不忠诚。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候,在药品将要推向市场的重要时候,在公司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要走!”
她争辩道:“我离开公司跟忠诚和友谊没什么关系。”
“显然不是这样!”
山姆甚至没有请她坐下,她于是继续站着。
“山姆,”她恳求说,“请你理解我!我不能,绝对不能,帮助推销蒙太尼。这关系到良心问题。”
他反驳道:“你说那叫良心,我可以给它一些其他称呼。”
她好奇地问:“其他的称呼,比如说?”
“比如,这是女人的歇斯底里;比如,这是虚伪、不懂装懂、自以为是。由于别人没有按你的想法办事,所以你就心生怨恨,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