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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欧唐奈停顿了一下。他知道应该说什么,而且必须直截了当地马上就说出来。“我想不用我多说,在座的每一位都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死亡病例讨论会的目的是学习,不是针对个人或者引发争端,皮尔逊医生,巴特利特医生,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欧唐奈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没等两人再说什么就宣布:“我们来看下一个病例,有请。”
又讨论了四个病例,但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讨论也进行得很顺利。本来就应该这样,露西想,公开的批判争吵对科里医生的士气没有半分好处。很多时候做紧急诊断需要勇气,即便如此,如果你不幸犯了错误,你也会被追究责任,但进行人身攻击就是另一回事了。除非是极其粗心和完全不称职的医生,没有人应该被这样对待。
露西不止一次地猜想,到底有多少次乔·皮尔逊的责难是出于私人恩怨。今天皮尔逊对吉尔·巴特利特的态度,比她印象中的任何一次死亡病例讨论都要显得粗暴。但是这次并不是一个问责明确的病例,巴特利特也不是那种经常出错的人。他在三郡医院工作得很好,因为进行一些高难度的肿瘤手术而出名,这些病症在不久前还被认为是无法进行手术治疗的。
对于这些,皮尔逊当然也是知道的。他为什么有那么强烈的敌意?是不是因为吉尔·巴特利特在医疗工作上的建树是皮尔逊无法得到的并因之嫉妒的?她瞟了一眼桌子那头的巴特利特,他的表情还有点儿生硬,他还在生气。其实他通常都很随性友好、和蔼可亲,一副一个40岁出头的成功男士的典型样貌。巴特利特夫妇是伯灵顿社交圈有名的一对。露西曾经看到他在鸡尾酒会和权贵家聚会中潇洒自如的姿态。他的职业生涯也很成功,露西猜想他的年收入大概在5万美元上下浮动。
是不是这一点让乔·皮尔逊如鲠在喉呢?乔·皮尔逊和外科医生的光鲜是没法比的。虽说他的工作是必不可少的,但就是显得很平淡无奇,病理科是个很少在公众面前展现的医学分支。露西自己就曾听到有人问:病理科医生是干什么的?但就从来没有人问:外科医生是干什么的?她知道有些人甚至以为病理科医生是医技部门的一个分支,而他们哪里知道,一个人必须先成为获得医学博士学位的内科医生,然后通过多年的专科训练,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病理科医生。
挣钱多少有时候也是痛处之一,吉尔·巴特利特是三郡医院的主治医师,不拿医院的薪水,而是直接面向病人收费。露西自己和所有其他的主治医师亦都如此。但是相比之下,乔·皮尔逊作为医院的员工,每年只有2.5万美元的工资,才是高年资的外科医生的一半,跟外科新人差不多一个水平。露西曾听过一句调侃外科医生和病理科医生差距的玩笑话:“摘掉一个肿瘤,外科医生收500美元。病理科医生做检验检查,明确诊断,对下一步治疗提出建议,判断患者预后,最后就收5美元。”
露西自己跟乔·皮尔逊相处得还不错。出于某种她不太清楚的原因,他似乎喜欢她。有时候她发现自己相应地也有点儿喜欢他。因为这一点,有时候当她需要跟他讨论某个病例的诊断的时候,也能说得上一些话。
现在讨论快结束了,欧唐奈在做总结。露西把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在讨论最后一个病例时她走神了。她跟自己说,这样不好,下次得注意了。其他人都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乔·皮尔逊开始收拾他的病历资料,步履蹒跚地往外走。但是在路上欧唐奈拦住了他,她看见外科主任将老人家引到一边。
“我们到这里来谈一下,乔。”欧唐奈打开一间小办公室的门,它毗邻大会议室,有时候用于委员会会议。现在里面没人,皮尔逊跟着外科主任进去了。
欧唐奈尽力表现出寻常随意的口吻讲道:“乔,我觉得你不能再在会议上那么折磨人了。”
“为什么?”皮尔逊直接问道。
好吧,欧唐奈想,如果你要我直说,我就直说吧。他大声说道:“因为这毫无意义。”他的声音有些尖锐。通常在和这位老前辈打交道时,因为皮尔逊要年长很多,欧唐奈大多都敬他三分。但是此时是行使自己的权力的时候了。虽然欧唐奈身为外科主任,皮尔逊在人事方面不归他管。但当病理科和外科工作有交叉的时候,他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我指出了一个错误的诊断,仅此而已。”皮尔逊感觉自己被挑衅了,“你是说以后碰到这种事情,我们就都不出声是吧?”
“你明知道不应该这样问我。”欧唐奈直接顶了一句,这一次言语里的凌厉他都已经懒得去掩饰了。他看到皮尔逊愣了一下,怀疑老人家是不是也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