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樱花林下(第5/9页)

第三天到了。

山贼悄悄地出门了,樱花林的樱花盛开了。山贼一脚踏进樱花林时,想起了那女人苦笑的表情。那苦笑好像一把利刃,以一种山贼从没感受过的锋利刺向他的头脑,仅仅这样,就足以让他头脑混乱了。可是,四面八方无边无际的樱花海中忽然刮起了冷风。山贼的身体饱受冷风吹袭,好像变得透明起来。四下的风呼啸而过,樱花林中充满了风声。此时的樱花林只听得到山贼的高喊声,他奔跑了起来,他感到心虚。这是何等的空虚啊。他懊丧,祈祷,挣扎,只想逃出这片树林。当知道自己已经逃出了那片樱花林时,山贼感到仿佛刚从梦中苏醒一样。不过,和做梦不同的是,他此刻真的感到自己已经奄奄一息,内心痛苦万分。

山贼与女人和瘸腿的老婆已经在京城住下了。

每天夜晚,山贼都会潜入女人指定的宅邸。尽管他把那些人家的衣物、宝石、服饰等都偷了回来,但这些东西都不能满足女人的需求。她最想要的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人的首级。

他们的家里已经放着几十个大户人家人的脑袋了。四面都立着屏风的房间,首级在屏风后一字排开,有的首级还被悬挂着。由于首级的数量太多,山贼已经搞不清楚哪个是谁的了,这女人却一一记得。即使有的首级已经毛发脱落,皮肉腐烂,露出了白骨,女人也能清晰地记得哪个脑袋是属于何地何人的。倘若山贼或瘸腿老婆把哪个首级的位置变动了一下,女人就会发火,并唠唠叨叨地说这里应该放什么人的首级,那里又应该放什么人的首级。

这女人每天都会玩弄这些首级,就像小孩子用布娃娃玩过家家一样。一个首级带着家丁出门散步,其他家的首级来这个首级家里做客。首级们也会谈恋爱,有时候一个女首级会拒绝另一个男首级,某个男首级抛弃了一个女首级后,那个女首级会泪流满面。

一位贵族小姐首级遭到了大纳言(位)首级的欺骗。大纳言首级在一个没有月光的黑夜里,装扮成与小姐首级相恋之人的首级,偷偷地去与贵族小姐首级幽会,并结为秦晋之好。鱼水之欢后,小姐首级才发觉受骗了。她无法憎恨大纳言,只为自身的悲惨命运而哭泣,最终出家为尼。可是,大纳言首级竟然跑到尼姑庵,要玷污已做了尼姑的小姐首级。小姐首级虽然想寻短见,但还是抵挡不住大纳言的喃喃细语,就逃离了尼姑庵,隐身到山科(只)的村落里还俗蓄发,做了大纳言首级的情妇。小姐首级和大纳言首级都已经毛发脱落,皮肉腐烂,生出了蛆虫,露出了白骨。两个人的首级畅饮欢宴,沉浸在男欢女爱中。齿骨与齿骨相互咬合,嘎嘎作响,腐烂的皮肉紧紧地相互粘在一起,蹭得鼻子塌了,眼珠子落了。

每当紧紧粘在一起的这两个人的脸被推挤得变形走样时,这女人就会喜出望外,声音尖锐地大喊大笑。

“喂,把脸蛋儿吃了吧。啊,真好吃啊。把小姐的咽喉也吃掉吧。好,把眼球也咬下来,吮一下吧。来,快把它吃掉。很好吃的呢。简直棒极了,是吧。瞧你,你给我用力咬住啊!”

女人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悦耳极了,就像敲击薄薄的陶瓷器后发出的声音一般,清脆悠扬。

女人这里还有僧人的首级。她非常讨厌僧人的首级,总是给它分派坏角色,要么不讨人喜欢,要么被折磨死,要么被官吏正法。僧人的脑袋脱离身体后,光头会慢慢生出毛发。不久,毛发又会脱落,皮肉开始腐烂,首级只剩下白骨。前一个僧人的脑袋成了白骨以后,女人就指使山贼带回来另一个僧人首级。这个新的僧人被砍头时还很年轻,他的首级带有一种稚气未脱的美少男之相。女人高兴地把它放在桌上,给它喂酒喝,跟它蹭蹭脸,以示亲热。女人一会儿舔它,一会儿咯吱它。然而,她很快又玩腻了这个首级。

“我要一个再胖一些,更叫人可恨的脑袋!”这女人下令道。

山贼担心万一自己带回来的首级不中她的意然后再出去折腾麻烦,干脆一次提了五个脑袋回来。其中既有老态龙钟的老僧首级,也有眉毛宽粗,脸蛋儿饱满,鼻子形状如青蛙盘踞一般的头颅。不仅有像马一样耳朵细尖的僧人脑袋,也有神态老实的僧人人头。可是,女人中意的只有一个,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面容丑陋的大和尚首级。它的眼角下垂,脸颊松弛,嘴唇宽厚,沉重得闭不拢嘴,只能张着嘴。这个脑袋可说是五官不整,样貌邋遢。女人有时用两只手分别揪住大和尚头两边下垂的眼角,把它拎起来,滴溜溜地旋转;有时也会往蒜头鼻子的鼻孔里插两根细棍子,用筷子撑着和尚头,让它脑瓜顶朝下立着,再松开手,让和尚头滚动到一边去;有时她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把自己的乳头硬塞入那厚厚的唇齿之间,让它含着,然后开怀大笑。但是,很快她又玩够了这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