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人的秘密(第9/24页)

埃德加耐心地等待着,他天真无邪,根本不往任何坏事上想。他想他们大概只是出去一会儿,对此他是很有把握的,因为男爵还等着他的回话呢。但是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不安开始潜入他的心头。真的,打这位陌生的、诱人的人进入了他幼小的、天真无邪的生活那一天起,这孩子整天都处于紧张、激动和纷乱的状态之中。任何热情压在像小孩那么纤细的机体上,宛如压在柔软的石蜡上一样,都会留下它的痕迹。眼皮又神经质地颤抖起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埃德加等啊,等啊,起先是不耐烦,后来就激动不安,末了几乎要哭了。但他一直没有什么怨恨,他盲目地信赖这位出色的朋友。他想可能是个误会。隐隐的恐惧折磨着他,也许是自己把他托付的事理解错了。

他们终于回来了,两人愉快地聊着天,丝毫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示,这可真令人奇怪极了。看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我们迎你去了,希望在路上碰见你。埃狄。”男爵说,并不问托付他办的事。他们居然没有在路上碰见他,这使孩子大为诧异。他向他们保证说他是从笔直的大马路上跑回来的,并想知道他们是从哪个方向去找他的。刚说到这里,妈妈就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小孩子不要盘根问底,没完没了。”

埃德加脸都气红了,当着他朋友的面这么卑鄙地来贬低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确信,他已不是孩子了,而她为什么总要把他当成孩子?显然她嫉妒他有个朋友,挖空心思想把他的朋友拉过去。对了,刚才肯定是她故意把男爵领错路的。但是他不愿任她欺侮,这一点她该明白。他要给她点颜色。埃德加决定今天吃饭的时候只同他的朋友说话,跟她一句话也不说。

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报复,甚至连他这个人也好像没有看见。这使他很难受,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啊!昨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是轴心啊!现在他们两人谈笑风生,互相调侃,可是没有一句话与他相干,仿佛他掉到桌子底下去了。血涌上他的双颊,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东西,卡住了呼吸。他越来越愤慨地意识到自己竟是那样的无足轻重。难道他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坐着,看着他母亲把他的朋友抢去,除了沉默之外不能进行什么反抗了吗?他想,他得站起来,用两个拳头出其不意地猛捶桌子。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放下了刀叉,一口也不吃了。他们很久也没发现他不吃东西,只是到最后一道菜时,母亲才奇怪地注意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了。“可恶,”他心里想,“她想的只是我是不是病了,别的事情她都觉得无关紧要。”他冷冷地回答说,他不想吃,这她也就满意了。没有什么事,什么事也不会促使他们对他加以理睬啊。男爵似乎已经完全把他忘了,至少他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他眼里热乎乎的,泪水涌进了眼眶,他得想个法子,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迅速地拿起餐巾,好使这该死的幼稚的泪水不至于毫无顾忌地流下双颊。这顿饭结束的时候,他舒了一口气。

吃饭的时候,他母亲建议一起坐马车到玛丽娅·舒茨去玩一次。埃德加听着,用牙齿咬着嘴唇。她一分钟也不让他单独跟他的朋友在一起。现在她边站起来边对他说:“埃德加,你要把功课全忘了,你得留在房里把功课补一补。”听到这话,他对她恨到了极点。他又一次把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她老想在他朋友面前侮辱他,总是当众提醒他,他还是孩子,还得上学,只有得到允许才可以同大人在一起。这回的用意可是一目了然的。他未作回答,立即把身子扭了过去。“噢,又不高兴了。”她笑着说,随后就对男爵说:“要是他做上一小时功课,真会那么影响他的健康吗?”

“喏,一两小时对身体绝不会有什么坏处。”男爵说。男爵,他一度把自己称为他的好朋友的男爵,曾经嘲笑他是书呆子的男爵,现在居然说这样的话,他感到浑身发凉,血液凝固。

这是默契吗?他们两人真的联合起来对付他了吗?孩子的目光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爸爸不让我在这里学习,爸爸要我在这里休养。”他一下把这句话甩了出来,带有一种对自己疾病的骄傲,绝望地死抱住父亲的话、父亲的威望不放。他把这句话当做是一种威胁说了出来。真是奇怪之至,看来这句话当真使得他们两人心里都不愉快了。母亲把目光移开,只用手指烦躁不安地敲着桌子。他们之间出现一阵难堪的沉默。“随你吧,埃狄。”末了男爵强作笑容地说,“我又不用考试,我各门功课早就是不及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