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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年纪约莫三十八九岁。她的母亲身有残疾,行动不便。她的姨妈体形瘦小,面色枯黄,但吃苦耐劳。她们三人住在一栋矮小的木板房内。每天上午十点至十一点,她都会出现在走廊上,头戴一顶花边女帽,坐在门廊的秋千上荡来荡去,一直荡到中午时分。午饭后,她总会在床上躺上一会儿,直到下午天气变得凉爽起来。午后时分,她会从每年夏天新买的三四套薄纱连衣裙中,挑出一件穿上,然后前往镇中心的商铺,与其他几位女友一道消磨整个下午。她们在店铺里挑挑拣拣,叽叽喳喳、毫不留情地讨价还价,却根本没想过要买点什么。
她的家境殷实——尽管不是杰弗逊小镇上最富裕的人家,但也还算宽裕。她身材依然苗条,但长相一般;虽然面色亮堂,可神态却略显憔悴。年轻时,她身材秀颀,体态健美,浑身迸发出内在的活力。曾有一段时间,她在同辈人参加的高中舞会和教会联谊会中,借着美貌登上了小镇社交生活的顶峰,只是当年她还少不更事,尚未形成阶级意识。
然而芳华岁月逐渐消失,她却始终未能明悟。那些才华与外表略逊一筹的同辈人当中,男的开始对她冷落不屑,并以此为乐;女的对她心生报复,且乐不可支。打那时起,她的面色虽然亮堂,但神态却变得憔悴了。她仍然带着这个既像面具又像旗子的面容,继续参加昏暗的门廊与夏日的草坪上举办的各种舞会,拒不接受亲眼看到的事实,内心深处却满是困惑与恼怒。有一天晚上,她在舞会上听见一位男同学和两位女同学的闲言碎语后,就再也没有接受任何邀请了。
她眼看着与自己一道长大的女友们一个个结婚嫁人,生儿育女,但是却发现始终没有一个男人钟情于她。没过几年的光景,女友们的孩子开始用“阿姨”来称呼她了。孩子们的母亲用愉快的声音对孩子们说,米妮阿姨年轻的时候真是人见人爱啊。这时候,镇子里的人开始发现每个星期天的下午,她和银行的一位出纳员同车兜风了。他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鳏夫,肤色黝黑,身上总有淡淡的洗发水或威士忌的味儿。他是镇子上第一个买汽车的人,那是一辆红色小型敞篷车。而米妮则是镇子上第一个头戴汽车软帽和面纱的人。那会儿,镇子上的人议论纷纷“可怜的米妮啊!”“她的年纪可不小了,应该能照顾自己了。”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开始让女友的孩子们不再叫她“阿姨”,而改叫“表姐”了。
公共舆论谴责她与男人勾搭成奸,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位出纳员到孟菲斯的银行工作,算来也有八个年头了。他每年圣诞节回来一趟,参加河边狩猎俱乐部举办的年度单身聚会。邻居们透过窗帘能够看见这帮人打门前经过。她们在圣诞节串门访友时,顺便跟她讲了出纳员的情况,说他面色如何红润啦,说他在孟菲斯如何春风得意啦。她们一边说着,一边用明亮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她那既亮堂又憔悴的面容。通常在那段时间里,她的呼气中会散发出威士忌的味儿。威士忌是一个年轻人——苏打水小店的一个伙计卖给她的。“是的。是我卖给这个老姑娘的。我觉得她有权让自己乐呵一下吧。”
她的母亲整日闭门不出,枯瘦的姨妈打理着整座房子。在那样的情况下,米妮穿着亮丽的衣裙,在闲暇和空虚中打发时光,算是与现实严重脱节了。每天晚上,她都要去看看动画片,只和女友、邻居一道。每天下午,她就挑出一件新衣服穿上,自个儿到闹市区闲逛。那些年轻的“表妹们”在午后的街道上嬉戏玩乐,她们的头发精美光滑,手臂纤细,屁股故意扭动着。她们要么自个儿凑在一起玩着,要么与苏打水小店里的男孩一道嘻嘻哈哈,大喊大叫。她从这群孩子的身旁经过,打满街的店铺门前走过,门廊里坐着或斜躺着的男人们已经不再用目光追随她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