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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要大办三天呢。”三只筐说。他与另一个印第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要大办三天,东西是不够吃的。我以前见识过。”
第二个印第安人的名字叫路易斯·贝里。“这么热的天气,他的尸体会发臭的。”
“是啊,来了这么多人是一件麻烦事,是一件让人操心的事。”
“也许不需要三天吧。”
“他们是从大老远赶来的。是的,头人没有入土前,我们会闻到尸臭的。我说得对不对,你就等着瞧吧。”
他们朝宅子走去。
“他现在可以穿那双拖鞋了。”贝里说,“现在可以当着别人的面穿了。”
“现在还不能穿,哪怕一会儿。”三只筐说。贝里看着他。“他应该带队去抓人。”
“莫可塔布?”贝里问,“你觉得他会那样做吗?这个连说话都觉得是件苦事的人?”
“那他还能干什么呢?他的老爹就快发臭了。”
“的确是这样。”贝里说,“他要穿上这双鞋,就得付出代价。嘿,他已经得到了那双鞋了。你怎么看?”
“你是怎么看的?”
“你怎么看?”
“我不清楚。”
“我也不清楚。眼下,伊赛提贝哈不需要那双鞋了。莫可塔布得到了它,伊赛提贝哈是不会在意的。”
“嗯,人总是要死的。”
“唉,是的。总要有人当头人的。”
走廊的树皮顶端由去皮的柏树柱子支撑着,高出蒸汽船的甲板室,地面是一条不平整的人行通道。天气糟糕的时候,人们将驴马拴在这块地面已经被踩踏实的地方。蒸汽船的甲板前端坐着一个老人和两个女人,一个女人在给禽肉拌着调料,另一个在剥着玉米,老头儿光着脚,穿一件亚麻罩衫,头戴海狸皮帽子,在说着什么。
“这个世界就要完蛋了。”他说,“这个世界被白人给毁了。白人把黑鬼们蒙骗到这儿前,我们世世代代过得好好的。从前,老人们坐在树荫下,吃着煮熟的鹿肉和玉米,抽着烟丝,说着光宗耀祖的大事情。你看现在,我们在做什么?连老人也要累死累活照顾这些喜欢出臭汗的家伙们。”三只筐和贝里穿过甲板走过来。老头儿打断了话头,抬眼看着他们。他的双眼露出不满而浑浊的眼神,脸上布满了无数细细的皱纹。“他也逃走了?”老头儿问。
“是的。”贝里说,“他跑了。”
“我早就知道。我跟他们说过。可能需要三个礼拜,就像杜姆死的时候那样。你等着瞧吧。”
“是三天,不是三个礼拜。”贝里说。
“你当时在场吗?”
“不在。”贝里说,“可是我听说了。”
“嗯,我当时是在场的。”老人说,“穿过沼泽和荆棘,需要整整三个礼拜。”他们俩丢下絮叨的老人,继续朝前走去。
这艘蒸汽船的大厅位置如今已是一个空壳,正在慢慢地风化。抛光的桃木家具上,雕刻的花纹偶尔发出一点光泽,用模具刻出来的神秘而深奥的图案在不断褪色。破败的舷窗就像患了白内障的眼睛。大厅内存放着几袋种子或粮食,还有一个拆自四轮大马车的传动装置部件,车轴上两根锈蚀的C型弹簧露出了优美的弧线。在大厅的一角,一只狐狸幼崽在柳条笼中富有节奏、悄无声息地来回跑着。三只瘦骨嶙峋的斗鸡在尘埃中走动。地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干硬的鸡粪。
他们俩穿过那堵砖墙,走进一个由布满裂纹的圆木搭建的大房间中。这里有那辆四轮马车的后半部,旁边是拆下来的车身,马车的窗口钉上了一道道柳木条,里面伸出更多斗鸡幼崽的脑袋。那些静止不动的脑袋上是一双双圆珠状、透着愤怒的眼睛,还有磨损的鸡冠。地面上是夯实的泥土,一个角落里斜靠着一把粗制的犁头,和一对手工削制的船桨。天顶上垂下四根鹿皮绳索,吊着伊赛提贝哈从巴黎带回来的镀金大床。床上既没有床垫,也没有弹簧。床架上横放着一张干净的鹿皮吊床。
伊赛提贝哈想让新娶的年轻妻子睡在那张床上。他患有先天性气喘的毛病,每天晚上都要半躺在木条椅上。他会看着她上床,自己却睡不着。每天晚上,他只能睡上三四个小时,醒来后就坐在黑暗中,假装酣睡,听着她从镀金的丝带床上悄无声息地溜下来,躺到地板上的羽绒垫上。天亮前,她又会悄悄地回到床上,也假装熟睡。这时,待在黑暗中的伊赛提贝哈便偷偷地笑了。
房角立着两根柱子,上面用鹿皮绑着大烛台,那里还有一个十加仑的威士忌酒桶。有一个泥制的壁炉,对着壁炉的是那把木条椅,莫可塔布就坐在上面。他身高五英尺多一点,体重二百五十磅。他身穿一件绒面大衣,没穿衬衫,一副大肚皮犹如滚圆、光滑的铜球,隆起在亚麻短裤的裤腰上。他的脚上穿着那双红跟拖鞋。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小伙子,手里摇着一把由毛边纸做成的蒲叶状扇子。莫可塔布一动不动地坐着,宽大、泛黄的脸上是紧闭的双眼和一只塌鼻梁,蹼一般的双臂摊开着。他的表情凝重、悲痛,毫无生气。三只筐和贝里进来时,他并没有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