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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天亮后就穿了那双鞋?”三只筐说。

“是的。”小伙子说,扇子没有停下,“你们能看见。”

“是的。”三只筐说,“我们看到了。” 莫可塔布的身体没有动,看起来就像是一尊雕像,也像是一座马来西亚的神灵,穿着长袍和短裤,敞开胸膛,脚上是一双普通的红跟拖鞋。

“如果换作是我,我就不会打搅他。”小伙子说。

“我可不是你。”三只筐说。他和贝里蹲了下来。小伙子继续不停地摇着扇子。“喂,头人,”三只筐说,“我向您禀告一下。他跑啦。”莫可塔布没有动。

“我早跟你们说过,”小伙子说,“他早晚是要逃跑的。我跟你们说过的。”

“哟,”三只筐说,“事后说起来头头是道,你又不是第一个了。你们这些聪明人啊,为什么不在昨天采取行动加以预防呢?”

“他还不想死。”贝里说。

“他为什么不想死?”三只筐问。

“因为他不相信将来会死,现在就得死啊。”小伙子说,“我也不相信,老伙计。”

“住嘴!”贝里说。

“二十年来,”三只筐说,“族人在地里流汗干苦活的时候,他可是在阴凉地儿伺候头人呢。既然不愿意干粗活,那他为什么不想去死呢?”

“快了。”贝里说,“不用很久。”

“逮住他,再跟他说。”小伙子说。

“嘘!”贝里说。他们蹲下来,看着莫可塔布的脸。他或许已经死了吧。他似乎被胖肉严密地包裹起来,连呼吸都像是从身体幽深处发出来似的,以至于毫无生命迹象。

“听我说,头人,”三只筐说,“伊赛提贝哈死了,他在等着呢。他的狗和马儿归我们了,但是他的奴隶跑了,就是那个给他端盆子的黑奴。那个端他的碗、吃他的饭的黑奴跑了。伊赛提贝哈在等着呢。”

“是啊。”贝里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三只筐说,“您的祖父杜姆入土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等了整整三天,不停地问黑奴在哪,您的父亲伊赛提贝哈回答道‘我会找到他的,安息吧。我会把他带回来的,这样你就可以上路了’。”

“对!”贝里说。

莫可塔布还是没有动,眼睛也没有睁开。

“伊赛提贝哈在谷底追了三天。”三只筐说,“在没有抓到黑鬼前,他甚至都没有回家吃过饭呢。后来,他对父亲杜姆说‘您的狗、马和黑鬼都在这儿了,安息吧’。这话是伊赛提贝哈说的。昨天他死了。可是现在,伊赛提贝哈的黑鬼又跑了。他的马和狗在等着他呢,可是他的黑鬼却跑了。”

“是啊。”贝里说。

莫可塔布没有动,眼睛闭着。他那斜躺着的庞大身躯透露出巨大无边的惰性,某种岿然不动的东西,超越肉体而不为之所困。他们蹲下身子,看着他的脸。

“您父亲成为新头人时,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三只筐说,“正是伊赛提贝哈把黑鬼抓住,带回到等着入土的父亲身边。”莫可塔布的脸上没有动静,眼珠子也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三只筐说:“把拖鞋脱下来。”

小伙子把鞋脱了下来。莫可塔布开始喘气了,敞开的胸膛深深地凹了进去,仿佛正从深不可测的肉身中复活过来,也像是从深水或大海中冒出来。不过,他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贝里说:“他会带人追捕的。”

“是的。”三只筐说,“他是头人了,他会带人追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