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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电话声把我吵醒了。是机场打过来的,说他们拿到了我的箱子,今天下午给我送过来。我有了昨天的教训后,让他们保证会把箱子放在公寓管理员那里。
又见到以斯拉是三天后了。那三天中的一天晚上,我跟哈露一起出去了。那晚她来到我的公寓门口,身穿牛仔夹克,戴着小巧的环形耳环,头发上到处都是金色的亮片,边用手指理头发边解释道,她刚参加了一个聚会,一个金婚周年纪念庆典。“一辈子只有一个老公有什么好炫耀的。”她说,“听着,我知道你很生气,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到你这里来住实在是太过分了。”
“没事。”我说。她说尽管今天是星期二,离传统的周末狂欢还有一段时间(我记得1996年周末狂欢还是从周四开始,而现在别人告诉我周三就已经开始了),她也应该请我喝杯啤酒。我们走到市中心,走过斯威特布莱尔书店、食品小屋前的大番茄雕像、杰克在盒子里快餐店和谷酒店来到了火车站对面的街角,百丽宫酒吧就在这里。太阳落山了,但地平线上仍然有一抹红色。乌鸦在树上喧闹着。
我之前并不太喜欢这里的广阔天空、公寓、带栅栏的院子和终年弥漫着的牛屎味。但现在停下脚步闻着周围的味道,我爱上了这片天空。比起稀稀拉拉的星星,我更喜欢满天繁星。我也喜欢乌鸦,尽管有人并不喜欢乌鸦,那是他们的损失。
我没怎么去过百丽宫,大学生都不太来这里。来百丽宫就像是一下子从戴维斯的大学生变成了野人。来这儿的人都很能喝,是一群喝不死的基因突变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在戴维斯高中读过书,那时候过着传统的生活,踢足球、玩滑板,或搞啤酒聚会。酒吧的电视里正在播一场比赛,声音震耳欲聋——尼克斯对湖人——屋里还有很多僵尸一样的怀旧者。他们时不时就会爆发出一阵沸腾欢呼声。
这里每个人似乎都认识哈露。调酒师亲自给我们端来饮料。每次我们刚吃完几颗花生,他就立刻过来把装花生的碗填满。每次我们喝完啤酒,立刻就有人给我们端来新的。这显然是一些男孩子在给我们献殷勤,啤酒一端上他们就凑过来,而每次哈露都会把他们赶走。“不好意思,”她露出蜜糖一样甜美的微笑,“我们正在谈事情。”
我问她:她从哪里来(弗雷斯诺市),待在戴维斯多久了(三年),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她的梦想是在俄勒冈州的阿什兰定居,为莎士比亚书店做装潢设计。
她问我:失聪和失明更容易接受哪个?想要智慧还是美貌?会不会嫁给一个讨厌的人以拯救他的灵魂?有没有过性高潮?最喜欢的超级英雄是谁?想跟哪个政治家进行口交?
我从来没被榨干得这么彻底。
爸爸妈妈我更喜欢谁?
现在我们正在慢慢进入危险区域。有时候你可以通过沉默来避开你不想说的话题,而有时候你需要通过说话来避开你不想说的话题。我现在仍然能说话,也没有忘记该怎么说话。
所以我跟哈露讲了小时候的那个夏天,那个我们从农舍搬走的夏天。我经常讲这个故事,只要有人问到我的家庭我就会讲这个故事。我有意把这个故事讲得很温馨,有意让这个故事看起来像是我对听故事的人敞开了心扉。可是在震耳欲聋的酒吧里,我必须大声地喊出每一个字,效果明显没有以前好。
我是从故事中间开始讲的。那时我已经被爸爸妈妈送到了爷爷乔和奶奶弗雷德里卡家。事先我完全不知情,现在也想不起当时爸爸妈妈是怎么对我说的了,反正不管他们说了什么我都不会信的。我知道噩运之风已经刮起来了。我深信我做了错事,被爸爸妈妈流放了。
库克爷爷奶奶一家住在印第安纳波利斯。他们的房子很热,通风也不好,屋里经常有一股味道,有点像放久了的饼干的气味。我的卧室里挂着一幅画,画上有一对男女,戴着小丑面具。客厅里有各种人造的亚洲小玩意儿。全都是赝品,赝品中的赝品。还记得我说的那对有真人指甲的石头圣人雕像吗?现在你可以想象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有多恐怖了。
街上只有几个小孩,都比我大很多。有时候我会站在前门的玻璃后看他们玩,希望他们来问我一个我知道答案的问题,但是他们从没来过。有时候我会到后院玩,但是爷爷乔把院子都刷上了水泥,所以院子里比屋里还热。有时候我也会打打球,或者看一会儿花床上的蚂蚁,然后就进屋求爷爷奶奶给我一根冰棍。
大部分时间爷爷奶奶都在看电视,或者躺在电视前面的椅子上睡觉。每周六我可以看动画片,在家里爸爸妈妈不让我看,我看了最少三集《超人联盟》,这也说明在爷爷奶奶家我至少待了三周。我们几乎每天下午都会一起看电视剧。电视剧里有个人叫拉里,他妻子叫凯伦。拉里是一家医院的院长,他工作的时候,凯伦就去挑逗别的男人。在我看来这也没什么,可事实上她的确做得太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