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豆 当子体醒来时(第5/7页)

这个人什么时候醒来呢。”

“马上。时间一到的话。”

“这个子体作为我心灵的影子,要干什么呢。”少女问。

“充当Perceiver。”声音很轻的小小人说。

“Perceiver。”少女说。

“就是感知者。”哑嗓子说。

“把感知到的东西传达给接受者。”尖嗓子说。

“就是说,子体将成为我们的通道。”男中音小小人说。

“代替山羊吗。”少女问。

“说到底,死山羊只是临时通道罢了。”低音小小人说,“要连接我们的地盘和这里,必须有一个活的子体作为感知者。”

“母体干什么呢。”少女问。

“母体待在子体身边。”尖嗓子说。

“子体什么时候醒来。”少女问。

“两天后。要不就是三天后。”男高音说。

“两者必居其一。”声音很轻的小小人说。

“你要好好照顾子体。”男中音说,“因为是你的子体。”

“没有母体的照顾,子体是不完全的,很难活得长。”尖嗓子说。

“失去子体的话,母体就会失去心灵的影子。”男中音说。

“失去心灵影子的母体会怎么样。”少女问。

他们相互对视,谁也不回答这个问题。

“子体醒来的时候,天上的月亮会变成两个。”尖嗓子说。

“两个月亮会映出心灵的影子。”男中音说。

“月亮会变成两个。”少女无意识地重复道。

“那就是标志哦。你可要注意看天。”声音很轻的悄悄说。

“注意看天。”声音很轻的再次叮咛道,“数数有几个月亮。”

“嗬嗬——”负责起哄的嚷道。

“嗬嗬——”其余六个人附和道。

少女决定出逃。

其中含有错误的东西、不对的东西,含有严重扭曲的东西。那是违背自然的。少女明白。不知道小小人想要什么,但自己在空气蛹中的身影让少女战栗。她无法和自己活生生的分身一起生活。必须从这里逃出去,越快越好。趁着子体还没有醒来,趁着浮在天上的月亮还没有变成两个。

“集体”中禁止个人持有现金。但父亲偷偷给了她一张万元钞票和一些零钱。“收好了,不要让别人看见。”父亲对少女说,还交给她一张写有地址和电话号码的纸条。“万一必须从这里逃出去,就用这钱买票,坐火车到这个地方去。”

父亲大概是感觉将来“集体”中可能发生什么不妙的事。少女没有犹豫,迅速地行动。没有时间和父母告别。

少女从埋在地下的瓶子里取出万元纸币、零钱和纸条。在小学上课时,假称身体不适要去医务室,溜出了教室,就这样逃出校外。乘上驶来的公共汽车赶到车站,在窗口递上一万日元,买了张去高尾的车票,接过零钱。买票、找零钱、坐火车,都是平生第一次。但父亲详细地告诉过她方法。她脑中牢牢记得应该怎样行动。

她按照写在纸条上的指示,在中央线高尾站下车,从公用电话往教给她的号码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是父亲的老朋友——一位日本画画家,比父亲大十多岁,和女儿两人住在高尾山附近的山里。他的夫人不久前刚去世。女儿名叫阿桃,比少女小一岁。他一接到电话,就立刻赶来车站,热情地接纳了从“集体”里逃出来的少女。

被画家收养后的第二天,少女从房间的窗户仰望天空,发现月亮增加到了两个。在平常那个月亮旁边,第二个相对小一些的月亮,像一粒即将干瘪的豆子般浮在那里。子体醒来了,少女想。两个月亮映出心灵的影子。少女心灵震颤。世界完成了变化。于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父母那里没有来过联系。在“集体”中,人们也许没注意到少女的出逃。因为少女的分身——子体留在了那里。看上去一样,一般人分不清。但她的父母肯定明白,子体并非少女本人,只是她的分身。也明白那是替身,女儿的实体已经逃离了“集体”这个共同体。连去向也只有唯一的一处。但父母一次也不来联系。这也许是来自他们的无声的信息:就这么逃命去吧,不要回来。

她有时去上学,有时不上。外面的新世界,和少女生长的“集体”差别太大。规则不同,目的不同,使用的语言也不同。因此怎么也交不上朋友,也习惯不了学校生活。

然而念中学时,她和一个男孩子很要好。他的名字叫阿彻。阿彻长得又瘦又小,脸像猴子那样有几条深深的皱纹。似乎小时候生过什么重病,从不参加剧烈运动。脊椎也有些弯曲。课间休息时总是远离大家,一个人看书。他也没有朋友。他长得太小、太丑。少女午休时坐到他旁边,和他说话,询问他看的书。他把正在看的书读出声给她听。少女喜欢他的声音。小小的、沙哑的声音,但她能听得清清楚楚。用这声音念的故事,让少女听得入神。阿彻简直像读诗一样,将散文朗读得很美。于是午休时间她总是和他一起度过,静静地倾听他读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