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第13/14页)

布朗克斯监狱四楼,我,这个年轻人静静地站在牢房外面一条装有栅栏的过道里,透过窗户上的铁栅栏,眺望另一个过道;透过铁窗可以看见恢宏、愚蠢、害羞的纽约,充满敬畏,却又满腹悲伤,还有一种抽大烟人的神态。过道尽头,扑克游戏正在进行。傍晚值岗的狱警歪戴帽子,坐在身着衬衫的囚犯中间。也许他赌了二毛五。熄灯前的最后几小时。刺眼的白色灯光高高照耀,赌徒们小声咕哝聚精会神。不时有人从一圈脑袋中抬头仰望,说:“怎么,没下雨?”一位面容憔悴的家伙一个眼睛上戴着眼罩,很自然地当起了“小红帽” [52] ,说:“坚持,罗科,当你出狱时,你会是夏天里的最后一朵玫瑰花。”

“春天是年轻人幻想的季节?给我三张牌。”

“一年后,埃迪,你就可以吻别大伙回家去了。”

“没关系,行啦,别去想abiyt nem dibt wirrt hyst ren nberm t iseguts,啊呸!”

“他在说什么话,阿拉伯语?”

“我会记住它的,”小红帽说,眼睛朝别处看去。

不管怎么说,看见没有?没时间作诗。不管怎么说,看见了没有?没时间作诗。

二一

第二天,我不得不给地区检察官格吕梅打电话,告诉他我想出狱几小时与约翰妮结婚。我能看见格吕梅直搓双手,他一定兴奋地想:“我就知道 她怀孕了。”他给了放行指令。一个来自奥松公园的爱尔兰裔大个子侦探,身穿便服,来到我跟前说:“走!”我们一起出了监狱。他衣服里藏着一把货真价实的左轮手枪。此时已是八月,天气凉快了,但地铁里依然闷热,我们拉着车厢里的拉手吊环,分别读着《每日新闻》和《每日镜报》,一起乘车前往闹市区。他知道我没有任何理由逃跑,但是因为在布朗克斯歌剧院里我身上一无所有,所以也许他以为我是个怪人,我的意思是,反正他留神监视着我。到了市中心,我们见到了约翰妮和塞西莉。塞西莉当伴娘,侦探谢伊当伴郎。

他瞥了塞西莉一眼,嘴巴里发出“啊呀”的惊讶声,我们去了市政厅,办了结婚证。两分钟,不多不少,和平的正义把我俩结合在了一起。谢伊得意地站在我俩身后,因为美丽的塞西莉在他的身边。我和约翰妮结婚了。

随后我们去了一家酒吧,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喝酒闲聊。傍晚来临了,又该上路了。谢伊大约四十七岁,即将退休。他从来没有当过伴郎,尤其在即兴婚礼上与漂亮的资产阶级小姐塞西莉站在一起,事实上,这么说有点损,应该说漂亮甜姐儿塞西莉,只有二十岁,他脸红耳赤,心里乐滋滋的,实际上,所有的饮料都是他付的钱,不管怎么说,我娶了约翰妮,当我不得不和谢伊警官回布朗克斯监狱,被再次关进牢房的时候,我深情地吻了她,她马上给家里发电报,索要一百美元,几天后我将被释放。就这样,我和我青年时代的妻子结婚了。

那天晚上,当我被监护着送回监狱过道边的牢房里,八九个囚犯起哄道:“哎呀呀,这就是那个小子的新婚之夜,哈哈哈!”

午夜时分,所有的囚犯都安静了下来,有的打着鼾,有的无声无息地想着这种或那种心思,我唯一能听见的是中国兄弟在黑夜里的悄悄话:“Hungk-ya mung-yo too mah to。”我想到了他们父亲店里所有的大米。我想到了我父亲手指甲里的油墨。我想到了无家可归时发生的所有荒唐的事情。随后我想:

“荒唐?当然总有地方可去!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1] Neoptolemus,希腊神话中阿喀琉斯之子。

[2] Alyosha Karamazov,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名著《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主人公。

[3] mad pad,攀登专用护垫。

[4] vampire,可以译成“勾引男人的荡妇”,这里指米勒含沙射影,暗示克劳德搞女人搞垮了身子。

[5] Paul Verlaine(1844—1896),法国诗人,象征主义诗歌的代表之一,诗作富于音乐性,强调明朗与朦胧相结合,主要作品有《感伤集》、《无题浪漫曲》、《智慧集》等。

[6] Tulane University,建于1834年,位于美国新奥尔良市,综合性四年制私立大学。

[7] Bowling Green,美国地名;也可指鲍灵格林州立大学,1910年建立。位于俄亥俄州北部。

[8] Götterdämmerung,德语,德国神话中和罪恶势力决斗时众神的没落。也可指政权、制度等的彻底垮台。也可指德国作曲家瓦格纳所作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第四部《众神的黄昏》。

[9] Parmesan,一种意大利硬干酪,搓碎入汤或面条等作调味品。

[10] 这是法国著名诗人波德莱尔的名句。

[11] Isidore Ducasse(1846—1870),法国诗人洛特雷亚蒙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