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里埃拉这块土地(第2/4页)

餐厅的生意马马虎虎,虽然肯定能赚到一些钱,但是数目不大,并不像纳西布和蒙迪尼奥当初想象的那样兴隆。除非有轮船在港口停泊,平时来这里吃饭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只是吃午饭。当地人都习惯在家做饭吃,只是偶尔为了换换口味,想吃一吃加布里埃拉做的饭菜,有时只是男人们自己,有时是把一家人全带来才在这里吃顿午饭。固定在这里就餐的人屈指可数:蒙迪尼奥,几乎总有客人和他一起进餐;此外还有若苏埃和鳏夫佩索阿。但是,夜间在餐厅开设的赌场却获得了惊人的成功,每天都有五六圈人玩着七点半和比斯卡的扑克游戏。加布里埃拉每天下午为晚上要来赌博的人做好咸甜点心,每晚这些人都要喝掉很多的酒,纳西布因为提供了赌博场地还可以拿到抽头。关于赌场的事,纳西布在良心上几乎经历了一场危机:所得的抽头蒙迪尼奥应不应该也有份呢?当然没有,因为他投资是为了开办餐厅而不是为了开办赌场。也许应该有他的份,纳西布很不情愿地这样考虑着,因为房租是由两个人合资的餐厅支付的,桌子、椅子、点心盘子以及酒杯也都是餐厅的。赌场收入很多,这对顾客寥寥无几、固定在这里吃午饭的人屈指可数的餐厅来说也是一个补偿。纳西布很想把这一部分收入全部归他自己,但是又担心蒙迪尼奥会责难他,因此他决定跟蒙迪尼奥谈一谈这件事。

蒙迪尼奥对纳西布怀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自从他现在的这位合资人解决了在婚姻问题上遇到的种种麻烦之后,他总说纳西布现在是伊列乌斯市最开明的一个人。蒙迪尼奥摆出一副很信任纳西布的样子,听着他的陈述,等着他把问题摆出来。纳西布想听听蒙迪尼奥的意见:赌场的赢利蒙迪尼奥应不应该也有一份?

“纳西布,你的意见如何?”

“蒙迪尼奥先生……”纳西布用手捻着胡子尖说,“如果像诚实的人那样去考虑问题,那我认为你是有份的,跟餐厅分红一样,应该分给你一半;要是像伊列乌斯人那样去考虑问题,就可以说并没有签订过这样的合同,你是个富翁,并不需要这点钱,我们没谈过赌场的事,我是个穷人,正要攒一点钱好买一小片园子,这笔额外的收入对我很有用。但是,正像拉米罗上校说的那样,即使没写在纸上,诺言还是诺言。我把赌场的那些账单都带来了,现在请你过目……”

纳西布刚要把账单放在蒙迪尼奥的桌子上,出口商推开了他的手,拍着他的肩膀说:

“你把账单和钱都收好,纳西布。赌场的收入没有我的份。你如果想让自己的良心完全踏实下来,你就付给我一小笔晚上使用餐厅房子的租金,随便几十万雷斯就行了。最好是这样:每月你拿出十万雷斯送给正在修建中的老年人收容所使用。哪儿见过有联邦议员开赌场的呢?

除非你怀疑我选不上……”

“你当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谁也不会怀疑。那么我们就一言为定了,谢谢你,蒙迪尼奥先生,我实在领情了。”

纳西布起身准备离去,蒙迪尼奥问他:

“请你告诉我一件事,”他放低声音,手指戳在纳西布的胸口上,“这儿还痛苦吗?”

纳西布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光彩:

“不痛苦了,一点也不感到痛苦了……”

蒙迪尼奥低下了头,小声地说:

“我真羡慕你,我这里还有痛苦。”

蒙迪尼奥本来想问纳西布,他是否又和加布里埃拉一起睡觉了,可又觉得这样问有失礼貌。纳西布高高兴兴地走了,他来到银行,把钱存了起来。

纳西布真的是一点痛苦的感觉也没有了,痛苦和折磨的痕迹全都消失了。当他开始重新雇用加布里埃拉的时候,他曾经担心过她的出现会使他回忆起无数往事,害怕再梦见托尼科·巴斯托斯一丝不挂地坐在他的床边。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仿佛这一切都是很久以前做过的一场噩梦而已。他和加布里埃拉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初时期的那种状况: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厨娘。加布里埃拉十分快活,活儿干得又快又好。她收拾房间,唱歌,到餐厅准备午餐的饭菜,该喝开胃酒了,她就下楼到酒店里去,一桌一桌地把午餐的菜单告诉酒店里的顾客,请他们上楼吃饭。一点半左右,餐厅的顾客都走光了,纳西布坐下来吃饭,加布里埃拉和从前一样伺候他,围着桌子转来转去,把饭端上来,把啤酒瓶盖打开。然后,加布里埃拉就和餐厅里唯一的一个跑堂(因为餐厅生意不多,用不了两个跑堂,纳西布已经辞退了一个)以及希科·莫莱扎一块儿吃饭。这个时候,代替了比科·菲诺的瓦尔特尔就在酒店看门。纳西布拿起一份过期的巴伊亚市的报纸,点上一支凤凰牌雪茄,每天他都能见到躺椅里有一朵玫瑰花。最初几天,他把那朵花扔到外边去了,后来就把它放进了口袋里。报纸落在了地上,雪茄烟熄灭了,微风轻轻吹来,纳西布在树荫底下进入了梦乡。路过酒店去文具店的若奥·富尔仁西奥每天都会把他叫醒,加布里埃拉这时开始准备下午和晚上的咸甜点心,之后她就回家去了。纳西布看着她穿着拖鞋走过广场,消失在教堂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