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店（第2/2页）

住在头一间房子里的大嫂，平白地要唱，唱什么“眉儿镇常圪皱”。外面马上的白衣汉子，也跟着唱了一声“夫妻每醉了还依旧”。一个说“念儿”，一个道“衙内”，无三念，无两念，只一念，他俩就跳上马走了！那绿衣的孔目，必是十分爱他的浑家，平日里待她十分好，单看她临别时候垂泪，就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可这全然无用，这大嫂淫念一起，火焰山也挡不住哩！我且坐在这里，一会儿孔目回来找浑家，我把这古怪的事情告诉他。

火炉店的小二和孙孔目家的大嫂，只认得他叫王重义，他其实是梁山泊上鼎鼎大名的好汉李逵李山儿。孙孔目看着老实，又在官府里当差，竟然也做起结交匪类的勾当。其实，在这离梁山泊至近的地方，这是风气使然。不然你看《水浒传》，怎么有那么多好汉出自公门？

李逵是一百零八好汉里面，第一讨厌女人的。李逵也是好汉里头，第一热爱兄弟的。为着宋江哥哥的缘故，他要照看着孙孔目；为着孙孔目的缘故，他要喊郭念儿一声“嫂嫂”。郭念儿的那个样子，真让他看不上。她的脑筋里转的什么念头，他想也想不出。

这世上竟然有女人这样物体，女人中间，竟然又有郭念儿这样物体，真让李逵气闷。她说话不好好说，偏要咿咿呀呀，看人不好好看，非得丢眉弄眼。这样的女人，一会儿看不见，就在火炉店里让人拐跑了。店小二和孔目哥哥说了半天，什么骑马的白衣服人，什么两个唱了起来，说完以后，孔目哥哥就失心疯了一般。在李逵看来，简直不晓得他们搬弄些什么，他只是知道，把这两个跑了的人从什么地方捉出来，得让他动手。

“贼子滥如猫，烟花淫似狗！”李逵怒狠狠地骂道。男女间那些事情，他在乡下看畜生交配，也大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如此鄙贱的事，自然只有鄙贱的人才乐意去做，李逵一碰见奸夫淫妇，就气得要跳。喝一声江海沸，撼一撼山岳崩，李逵这脾气，不是好惹的。

找到衙内家时，李逵站在窗下听了一听。他听到女人的声音了，怕不是郭念儿，特地舔破了窗纸，往里看了一看。怎么不是郭念儿？只是脱得赤条条一丝儿也不剩。李逵脸上腾地红了，怒气从脚底直冲到头。这两个泼子弟在那里摆脑摇头，一来一往，李逵捏住了刀柄，静悄悄走进去。这个样子杀死怕看相不好，可他只要那两个的头就行了。

两颗头都带了出来，把头发扎在一起拎在手里。李逵举起来端详了一下，看到一颗头是郭念儿的，长得跟生时没什么不同，只是她眉儿圪皱，死时候怕是有些疼。

（事出高文秀《黑旋风双献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