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大门紧闭 第二章 突遭厄运,他却大唱赞歌(第2/5页)

一天早晨,在经过比平素更为紧张的一夜学习后他醒来了,觉得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阳光直射到百叶窗上,他刚往那儿望去,立即有一阵剧痛,迫使他不得不赶紧闭上两眼。每次他想看看四周,马上便感觉到了这种晨光令他产生一种难受的刺痛感,受到这种刺激,眼泪直往脸颊上淌下来。因此在穿衣服时他只得在额上绑上一条绑带;整整一天,他都不能拿开这条绑带。尤斯塔西雅可给吓坏了。等到第二天早晨,他们发现情况并无好转,于是决定叫人到角堡请一个医生来。

傍晚时分,医生到了,他说,由于克莱姆一直在夜里看书,不顾先前着了凉,眼力已大受影响,因而导致眼睛严重发炎。

克莱姆变成了一个病人,他急于完成自己学业计划的想法遭到了中断,这令他十分烦恼急躁。他给关进了一个完全隔绝光线的房间,要不是尤斯塔西雅就着一盏遮起来的灯的微弱光线给他读读书的话,他的处境真可说是够惨的了。他希望这种最坏的情况很快就会过去,可是等医生第三次来看病时,他便十分沮丧地得知,尽管再过一个月,他可以戴着眼罩出门,可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里,他甭想再去实行他的教书计划,或是看任何东西了。

一个星期,接是又是一个星期挨过了,看来没什么东西能打破这对年轻人的沉郁心境。尤斯塔西雅心中对前景产生了种种可怕的预感,不过她小心翼翼地抑制着,不对丈夫吐露片言只字。假如他就此失明,或者说吧,他的眼力再也无法恢复到足以承当一个能令她心满意足的职业,并能让她离开这群山环抱的、离群索居的地方,那可叫她怎么办呐?在眼下这种不幸的遭遇中,再去做那美丽的巴黎之梦简直是一种空想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可他的眼睛一点不见有起色,这时她的心越来越陷入这种悲哀的沮丧之中,她会离开他的身边,来到花园里,尽洒她那绝望之泪。

约布赖特想过该去请母亲来,但接着又否定了这一想法。他知道他目前的状况只会使她更悲伤;由于他们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如果没人特意前去报信,她是不太有可能知道这事的。他尽力以一种听其自然随其发展的态度来对待这倒霉事儿,就这么一直等到三个星期过去后,他才在发病后第一次出门来到了外面。这时,医生又来探视他了,克莱姆逼迫他讲出了一个明确的看法。年轻人格外惊奇地了解到,他原先以为他可以重新从事工作的日子依然遥遥无期,尽管他已能到室外走走,但眼睛的特别状况却使他依然无法定睛凝望一样东西,否则就有使眼病复发的危险。

克莱姆听了后沉默无语,但他并没就此心灰意冷。相反他心中还有了一种确定的想法,甚至令他有点高兴。他不会变成瞎子;这点就已足矣。在一个无限期的时间里,他注定要通过一副墨镜来看这个世界,这实在是够糟的,而且会就此让他的任何进一步的打算全然落空;不过约布赖特是个淡泊名利的斯多葛派,这场灾难只是影响了他的社会地位而已;撇开尤斯塔西雅的因素,这种最不起眼的生活进程,只要能使他的传播文化的计划以一定的形式得以实现,便会让他心满意足了。开办一所乡村夜校便是这样一种形式;他的苦恼并没主宰他的精神,而在别的情况下,别人遭到这样的打击,很有可能会产生相反的结果。

在暖洋洋的阳光中,他向西走进了埃顿荒原的片片荒地里,他对这些荒地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它们就是十分靠近他的老家的那些荒地。他看见在面前的一个山谷里有铁器发出的闪光,待到走近时,他隐隐看见这闪光来自一个正在割荆柴的男子手中的镰刀。干活的人认出了克莱姆,而约布赖特也从对方的讲话声中听出他是汉弗莱。

汉弗莱对克莱姆的情况深表同情,然后他又说,“瞧,如果你从事的是像我一样的下等人的工作,你可以照样把这活儿干下去。”

“不错,我行的,”约布赖特沉思着说。“你割这些荆柴能卖得多少钱?”

“一百斤半克朗,眼下白天这么长,这种日子里,我靠卖柴的钱能过得相当不错呢。”

在约布赖特朝爱尔德沃思的家往回走的一路上,他沉浸在一种遐想之中,情绪还是挺高的。等他走近家门口时,尤斯塔西雅在打开的窗户里跟他说话,于是他向她走去。

“亲爱的,”他说,“我觉得我高兴多了。如果我母亲同我和你和好的话,我想我就会非常高兴了。”

“恐怕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她说道,那对美丽的眼睛忧郁地向远处望去。“情况毫无改观,你怎么竟会说出‘你高兴多了’这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