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击魔术师(第6/6页)

“你没死。”我说。

“那要看从哪个角度看。”他微微一笑,“从某个角度看,你所认识的那个魔术师确实已经死了。死有很多种。”

“有各种各样的死。”他补充道。

各种各样的死。这么说,我大概也已经死了,我想。

沉默。光线正沿着桌子边缘一点点撤退。不是错觉——他看起来确实比以前年轻。但具体年轻在哪里则说不好。只是一种感觉。仿佛汽车发动机更换过那样的感觉。

沉默像软乎乎黏乎乎的泥沼。我觉得自己很快就会被那泥沼彻底吞没。

“一年前的那件事,里面有什么阴谋,对吧?”我终于问道。

他耸耸肩。

“我想,可不可以这么说,”我停顿一会儿,搜寻着合适的词句,“通过那次事件,你获得了某种新生。而作为代价,我失去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是你夺走了它。”我说,“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我呢?”

他看着手中可乐纸杯的杯口,就像在凝视一口深井。

“如果要说选择的话,”他开口道,“也可以说是你选择了我。”他从可乐井口抬起头,背靠到坐椅上,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或者进一步说,是什么选择了我们俩。选择就是被选择。不是吗?”

我也望向窗外。那好像是另一个世界。我被什么隔开了。我——或者说我们——在这边。他们在那边。

“这样吧,”他仿佛作了什么决定似的把手里的纸杯放回到桌上,“既然我们又见面了,那么——”他停顿一下,“出于公平起见——你还有一次机会。”

说完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件黑乎乎的东西扑通放到桌上。是把左轮手枪。是那把枪。我一动不动地死死盯住那把手枪,盯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我能感觉到它被我的目光烤得微微发烫。

我站起来,情不自禁地,慢慢地——慢而又慢——伸出手握住枪柄。握紧的一刹那,乳头骤然发硬。我觉得有轻微的晕眩,就像站在高速行进的火车车厢里。

我举起枪,对准他的额头,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