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猎豹

“咩——耶!咩——耶!”小山羊绝望的悲鸣声在森林中不停地回荡,森林杳然如故。马杜骑在树上,一动不动地听着动静。他听见十几只不同种类的鸟儿在身边啾鸣;不远处像猫头鹰一样“咕咕”叫的也许是一只狒狒;半里开外,一群大象正在河里洗澡,边洗边嗷嗷大叫;更远处,一群尖声吼叫的猴子,也许正利用大树做掩护,把树枝和树叶砸向一条倒霉的鬣狗。他对这些声音都习以为常了,完全不担心。他期待的声音应该要离得更近才听得到——一种轻巧、似有似无的摩挲声,那是一个警告,只给他几秒钟的时间做出反应,不会有更长的反应时间。但这个漫长炎热的下午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下面拴住的小山羊不懈地在咩咩哀叫,不住挣扎。

喀喇!有东西砸在他脑后。马杜不动声色地迅速转身,透过树叶之间的空隙向猫在另一颗树上的谭巴细看过去。他黝黑的皮肤几乎完全淹没在深绿色的树枝中。谭巴慢慢地移动着左臂,向马杜右方指去。

马杜的目光顺着谭巴胳膊的方向,透过交错的枝叶,望向下方林间空地。他紧握住斧子,蓄势待发;不过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只蜥蜴在石头上晒着太阳,以及鸟儿起落时晃动的树叶。

他回头望向谭巴,看那是否只是个玩笑。谭巴那只细细的胳膊还在指着,柔韧强壮的身体绷得很紧,双眼盯着一个马杜依然看不到的东西。不知为何,森林变得比刚才更加安静——鸟儿叫声少了,猴子也没再喳喳乱叫。甚至那只小山羊也停止了咩咩的叫唤,也许在倾听着可能是妈妈回来的声音。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马杜又一次怀疑他们自制的家伙管不管用,这一点他今天已经嘀咕了上百次。毋庸置疑,任何一只猎豹,不管它多么饥肠辘辘,不管它对被拴住的那只无助的小羊有多么垂涎三尺,都会对这牢固的笼子起疑,会因为他们挖陷阱时翻起的阴湿气息以及突然出现的一大片空地而踟蹰不前。不过马杜和谭巴已经花了几个小时伪装笼子,用新鲜的树叶和藤蔓缠绕笼柱,以免笼子过于规则的形状显得太突兀。他们将笼中陷阱里新挖出的泥土搬走,把小树枝、杂草和腐叶交错地铺在陷阱上,让那片区域看上去就像一片寻常的林地。之后他们等了几天,让它与森林融为一体。最后这天早上他们将小山羊拴在笼子里,爬到树上守着。

下面灌木丛中有根树枝晃了下,马杜的心也随之剧烈跳动起来,扑通扑通的声音大得让他觉得整个森林都能听到。不过什么也没发生。小山羊悲鸣声再起——声音绵长、绝望、悲凉,控诉这个世界将自己遗弃。鸟儿也开始鼓噪起来,而森林似乎放松下来。不论谭巴看到了什么,那东西一定已经走远。是不是陷阱的气味太重、太明显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马杜的错。男孩们在成年训练中学习了如何制作笼子,并用小羊作诱饵,捕捉猎豹,就像他和谭巴做的那样。每一对男孩都会分到一只小山羊,然后按照命令,去捕回一头猎豹——从来没人能将小羊和猎豹同时带回来。但是马杜必须做得更好一点,一直以来他都是如此。只有做得比其他人都要好,他们才会对他一视同仁。于是他和谭巴在做笼子时安了两道暗门,而不是一道。

这个笼子长约三米。先往地里插入一排结实木桩,再用藤蔓把木桩扎起来,做成隧道的形状。那只小山羊拴在笼子的闭合的一端。猎豹只有从敞开的另一头爬进笼子才能接近它。笼子开口处悬着一道暗门,用藤蔓吊着。猎豹一进笼子,马杜就会用斧子劈断藤蔓,让门掉落封住笼子。这样猎豹就被关到了笼子里面。在它吃那只小羊时,两位猎人就用长矛杀掉它。

这就是男孩子们学到的抓猎豹的办法。但马杜有个更好的主意。他喜欢那只小羊,不想它变成其他动物的盘中餐。于是他和谭巴在笼子里挖了个坑,好让猎豹跌进去。然后,当猎豹在坑里挣扎时,他就打开另一端原本闭着的暗门,将小羊拖出来。接着他再关上那道门,这样猎豹就给困住了。而且,这道门非常小,大多数的猎豹都无法从中通过。

这就是马杜的计划——既不牺牲小羊,又要抓住猎豹。

突然猎豹就来了——它迅速溜过林地,身子几乎贴着地面,黄色的眼珠紧盯着目标,行动敏捷而从容,在马杜还没完全看清楚之前就钻进了笼子。马杜奋起一击,将斧子狠狠劈向笼子入口上方那条拴着沉重门板的藤蔓。笼门迅速合上,只听得猎豹惊叫一声,掉落坑里,紧接着树枝断裂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