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的梦(第3/5页)
“这位女士是谁?”节目主持人问东奇利。
“是我妻子,”东奇利庄重地说,有些厌恶地瞥了一眼女士的长脖子。
“东奇利太太,打搅您了,”报幕人对女士说,“我们想问问您,您丈夫还有外币吗?”
“当时他全都交出来了,”东奇利太太慌忙回答。
“好吧,”演员道,“您说都交了,就算都交了吧。既然如此,我们就该和谢尔盖·格拉尔多维奇分别了,有什么法子呢!谢尔盖·格拉尔多维奇,您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剧院,”说罢他做了个非常庄严的手势。
东奇利沉着而庄重地转身向后台走去。
“请稍等!”报幕人叫住了他。“我们节目单上还有一个节目,值此临别之际,我想请您欣赏一下,”他又拍了一下巴掌。
黑色背景幕徐徐拉开,一位美少妇走上台来。她身穿舞会服装,手捧一个金色小托盘,盘中放着用彩带扎好的厚厚一沓钞票和一条红黄蓝光彩四射的钻石项链。
东奇利倒退一步,脸色惨白。全场都噤住了。
“一万八千美元和一条价值四万金币的钻石项链,”演员得意洋洋地宣告。“谢尔盖·格拉尔多维奇把这些东西存放在哈尔科夫市他的情妇伊达·格尔库拉诺夫娜·沃尔斯的家里。我们高兴地看到,伊达·格尔库拉诺夫娜就站在我们面前。正是在她的热心帮助下才发现了这笔极其贵重的,放在私人手里却毫无意义的财宝。非常感谢您,伊达·格尔库拉诺夫娜!”
美妇人嫣然一笑,露出闪亮的牙齿,她那毛茸茸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演员又对东奇利说:
“您道貌岸然,其实您是个贪婪的吸血鬼、大骗子和扯谎精。您顽固不化,连累大伙儿受了一个半月的痛苦折磨。现在您可以回家了,让您太太大闹一场好好惩罚您吧。”
东奇利身子一晃像要摔倒,有人关心地扶住了他。这时前幕急落,遮没了台上所有的人。
疯狂的掌声震撼着大厅,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感到吊灯的灯光都在颤抖。前幕重又升起时,舞台上只剩下演员一个人。他止住再次爆发的掌声,向观众鞠了一躬,说:
“刚才大家看到,东奇利在本节目里扮演了典型的蠢驴角色。昨天我就说过,私藏外币是毫无意义的事。请你们相信,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使用这些外币。就拿这位东奇利来说,他薪水优厚,丰衣足食,有很好的住房,有老婆,还有个漂亮情妇。他本该把外币和钻石都交出来,不找麻烦,过安生的日子,可是这个自私自利的蠢家伙定要弄到当众出丑的地步,末了回到家里还得大闹一场。好了,你们谁交出外币?有要交的吗?我们的下一个节目是:诗人普希金的戏剧《吝啬的骑士》[2]中的片断。特邀著名的天才戏剧演员萨瓦·波塔波维奇·库罗列索夫来表演这个节目。”
于是这个库罗列索夫立即登场。他是个大块头胖子,脸刮得精光,身穿燕尾服,系着白领结。
他没有任何开场白,马上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眼睛瞟着桌上的金色小铃铛,用矫揉造作的声音说:
“我像一个浪荡公子,等待幽会那狡猾的荡妇……”[3]
库罗列索夫讲了自己许多坏话。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听见他说,有个可怜寡妇哭着喊着冒雨跪在他面前,也不能打动他的铁石心肠。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做梦前对诗人普希金的作品一无所知,但他很熟悉普希金这个名字,每天还免不了提到它几回,例如:“难道要普希金来付房钱吗?”“照这么说,楼梯上的电灯泡是普希金拧走了?”“那么,让普希金去买石油吗?”
现在他看了普希金的一部作品,想象那孤儿寡母跪在雨中的情景,心里倒有些难过起来,不禁在想:“库罗列索夫这家伙还真行!”
库罗列索夫的嗓门越来越高,他还在悔不当初。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完全听不懂了,因为库罗列索夫对一个不在舞台上的什么人说起话来。他还代替这个人自问自答,自称“国王”、“男爵”,既当“父亲”又做“儿子”,一会儿说“您”,一会儿又称“你”。
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只看懂了一点:库罗列索夫喊了几声“钥匙!我的钥匙!”就不幸死去了。只见他往地上一倒,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面小心地解开领结。
死了的库罗列索夫又站了起来。他掸去燕尾服裤子上的灰尘,面带假笑向观众鞠了一躬,在稀稀拉拉的掌声里下了台。报幕员走出来说:
“刚才我们通过萨瓦·波塔波维奇的精彩表演,听到了‘吝啬的骑士’所说的那一番话。这位骑士指望欢蹦乱跳的自然女神纷纷而至,指望发生许多类似的赏心乐事。可是你们看见,这种事情没有发生,没有什么自然女神聚集到他身边,也没有缪斯[4]女神带来贡品,他非但没能建起豪华的宫殿,反倒落得个悲惨的下场,守着一柜子钱币和宝石中风而死见了鬼。我警告各位,如果你们不交出外币,你们迟早也会出这种事的,说不定还会更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