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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两个姑娘将和我一起听你讲真相。”

“她们已经知道了。”他坐下。

“包括你假造了一封我写给朱莉的信这件事吗?”

“她写给你的那些信才是伪造的。”

我注意到他提起信时用的是复数。他一定是猜出她给我写过信,但是他猜错了信的数量。我笑了。“对不起。我多次受骗,这回不上当了。”

他低下头,把桌布的边缘弄平,我觉得他有点不自在,显然不知道朱莉和我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他神情严肃地望着我。

“你认为我正在做什么?”

“简直是令人发指的为所欲为。”

“你是被迫回到这里来的吗?还是你自己想来的?”

“你说这话就显得幼稚了。你知道得很清楚,只要是正常的人,谁都不会离开。”我举起有伤疤的手,“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是假面剧的第一阶段,实验阶段已经结束了,你要把它叫作什么别的名字也可以。”我对着他笑,“你那些驯良的大白鼠全栽了。”我看得出他听不懂我最后一个字的俚语用法。我说:“就是彻底失败的意思。但是他们在搞清失败的原因之前不会再重复这个过程。”

他再次在我的目光里搜寻着什么。我想起朱恩曾经说过,他希望对他也保持神秘。但是很明显,他只想让我们享有很有限的自由和神秘。一个科学家所建造的迷宫无论有多大,其目的都是为了方便自己对每一个步骤进行仔细观察。他似乎要作出决定了。

“你从巴尔巴·迪米特雷基那里得知,战前我在这里拥有一座小型的私人剧场?”

“是的。”

他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战争期间,我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又没有朋友来和我玩,于是我就构想出一种新的戏剧形式。演员和观众分离的传统做法被取消。传统的布景配置,台口、舞台、观众席等观念一概抛弃。无论是从时间或者从地点考虑,演出的连续性也可以全然不顾。剧情细节和故事都是可变的,只有一个出发点和一个固定不变的结尾。在这两点之间,参加演出者可以随意演绎自己的戏剧。”他那催眠式的眼睛死死盯住我的双眼。“你将会发现,阿尔托、皮兰德娄和布莱希特都以他们各自不同的方式,沿着类似的思路在进行思考。但是他们既没有金钱也没有毅力——无疑还没有时间——像我思考得那么深刻。他们无论如何无法割舍的一个成分是观众。”

我公然对他露出怀疑的微笑。这一说法的确比他以前的“解释”稍有意思一点,但是荒唐可笑的是他仍看不到一个基本事实,即我已经根本不可能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了,而这都是他造成的。现在他又按照他自己的习惯想法提出这样一种新理论,似乎我非相信不可。

“我明白了。”

“在这里我们都是演员,我的朋友。我们没有一个是真实的自我。有时我们全都撒谎,有些人则时时撒谎。”

“我是例外。”

“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你和你的真实自我之间的距离,同我们的美国朋友戴的那副面罩和他的真实面目之间的距离一样大。”

我带着警告的意味看了他一眼:“他不是我的美国朋友。”

“如果你看到他演奥赛罗,你就不会这样说了。他是一个很有成就的年轻演员。”

“应该是吧。我想你让他演的是一个哑巴。”

“这就证明我对他的赞扬是对的。”

“真是浪费天才。”他坐在那里注视着我,还是那一副毫无幽默可言的自娱表情。我说:“你的银行存款余额一定会有出乎预料的变化。”

“巨富的悲剧是他的银行存款余额不会有令人惊奇的变化,无论是愉快的还是不愉快的。但是我承认这将是我们最有分量的一部力作。”他补充道,“因为我也许活不到一年了。”

“是因为你患有心脏病吗?”

“我的心脏的确不好。”

但是他的皮肤晒得黝黑,看上去十分健康,无论如何是不需要别人同情的。

“你为什么说‘将是’?”

“因为事实证明你不能演好你的角色。”

我咧嘴一笑。情况越来越荒唐了:“如果我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对我的演出会有所帮助。”

“已经给过你很多暗示。”

“好啦,康奇斯先生,我知道你就今年夏天的安排对朱莉说了些什么。我到这里来并不是和你吵架的。我们是不是可以不要再谈论我演出失败的荒唐话题?要不就是你安排让我失败,要不我根本就没有失败,两者必居其一,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你喜欢的话,作为导演,我要告诉你,你未能得到一个角色。但是如果能有一点安慰作用,我还要告诉你,即使你得到了一个角色,它也不能给你带来你想要的东西……那位你觉得极富魅力的年轻女郎。这就是今年夏天固定不变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