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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感到非常悲哀。

他说:“我要自杀。”

国王施巫术让死亡出现。死亡站在门口,向王子招手。王子全身发抖。他想起了美丽但不真实的岛屿和不真实但却美丽的公主。

“很好,”他说,“我可以忍受。”

“你看,我的儿子,”国王说,“你也开始成为巫师了。”

那些“指令”看起来令人生疑,好像全部是同时打出来的,就像那些诗歌是用同一支铅笔潦草写下来的,连书写时的力度都一样,似乎是为了一个特定的目的一口气写完的。我也不相信这些“指令”曾经下达过。我对希龙德尔……还不成熟的词句感到疑惑,这件事没有对我提起,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以前从未让我看过这个片段。诗歌和那个带有认识论色彩的小寓言倒是比较容易理解,适用对象也明确。他们显然不能完全肯定我会强行进入地洞。也许到处都有这样的线索,但是他们认为我只能找到其中的一小部分。然而我所找到的东西和他们明显有意设置的线索不同,更有说服力,但也可能像我以前得到的其他线索一样产生误导。

我在布拉尼纯粹是浪费时间,我在这里能找到的一切只能是把原来就混乱的东西搞得更加混乱。

这就是童话的寓意。我如此狂热地四处搜寻,其实是想把夏天发生的事情编织成侦探小说,把生活当成了侦探小说,认为它是可以推断、可以搜寻、可以控制的,既不现实,更无诗意,夸大了侦探小说的作用,把它当成最重要的文学样式。

在穆察刚看到那一群人时,我突然觉得一阵兴奋,后来看出他们纯粹是旅游者,又感到大失所望,同时有所醒悟。也许那就是我对康奇斯最深刻的怨恨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做了他所做的事情,而是因为他不再做了。

我本来还打算砸进别墅里去,在那里发泄某种复仇情绪。但是突然又觉得这样做似乎有失雅量,显得小气,有所不宜;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当时还不想报复。现在我明白该怎么办了。学校可以解雇我,但是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明年夏天再回到岛上来。到时再看看谁笑到最后。

我从地洞里爬出来,直奔别墅,最后一次在柱廊上漫步。椅子不见了,铃也不见了。菜园里的黄瓜秧已经枯黄,快死了。普里阿普斯搬走了。

我心里充满了多种悲哀,有对过去的,有对现在的,也有对将来的。即使在这个时候,我也不光是在等待说再见或感受离别,而是对有人会在此时出现仍抱有一线希望。如果真的冒出什么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我不知道到了雅典以后要做什么一样。如果我要在英国定居,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这种情况和我从牛津出来的时候一样。我只知道我不想做什么。在选择职业这个问题上,我的全部收获就是横下一条心永远不再当任何一种教师。宁愿去清理垃圾箱,也不做教师。

我面前是一片情感沙漠。莉莉实际上已经死了,艾莉森是真的死了,经历了这两次打击,我已经不可能再去爱什么人了。我与莉莉的感情已经解过毒,但是不能和她相匹配所造成的失望,变成对我自己性格失望的一个组成部分,变成一种有害但却无法避免的感觉:如果我要和另一个女人建立关系,她都会使我们的关系变味,给我们的关系投上一层阴影;她会像鬼魂一样,搞得你兴味索然,愚不可及。唯有艾莉森能驱她的邪。我想起在莫奈姆瓦夏和乘船回弗雷泽斯的那些放松时刻,连最普通的东西都变得美丽可爱起来,最普通枯燥的日常生活也变得十分美好动人。在艾莉森身上我可以找到这种品质。她特殊的天分,或者说她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她的正常状态,她的实在,她的可预料性。她的心是透明的,她不背叛,她对一切都有爱心,莉莉则不然。

我身陷困境,十分沉重,无翅可逃,仿佛被一群有翅膀的奇怪动物包围,后来又被遗弃。它们自由自在,神秘莫测,正在离去,像一群鸟唱着歌从头顶飞过,留下一串叫声,过后是一片沉寂。

从海湾传来的只有极其普通的声音和尖叫。又有人在那儿嬉闹。现在腐蚀着过去。太阳斜照在松树林上。我最后一次走向雕像。

波塞冬面对神圣的大海昂然挺立,十足的威严,因为他有完美的控制力、完美的健康、完美的适应能力。永恒的希腊,从未有人彻底了解过它。它最勇敢,因为这里的中午最清澈,充满神秘。也许这座雕像就是布拉尼的中心——不是别墅或地洞,也不是康奇斯或莉莉,而是这座静止的雕像。它宽厚慈祥,无所不能,但它不能真正干预,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以它的存在产生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