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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村子坐落在城北三座长满绿树的山岗上,风光旖旎,令人心旷神怡,仿佛这村子已经巧妙地通过社会压力消除了人性恶的一面。一天下午,当一个叫劳拉·西里斯顿的邻居来到梅利莎家喝雪利酒时,这个想法钻进了梅利莎的心里。“我想告诉你,”劳拉说,“格特伍德·洛克哈特是一个荡妇。”梅利莎听见这话时,正在房间的另一端往酒杯里斟雪利酒,心中不禁纳闷她是否听真切了,因为这话太惊人了。这是什么样的邻里传闻啊?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传闻呢?它是一种实验吗?她对她所居住的社区的性质和动向从来是不甚了然的,难道邻里传闻真的也包括这类内容吗?
劳拉·西里斯顿大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充满了一种健康的力量,她露出雪白的牙齿来。她坐在沙发上,一个肥胖的女人,双腿死死地踩在地毯上。她的头发是棕褐色的,硕大的眼睛也是棕褐色的,露出温情的目光。她腮颊丰满,泛着漂亮的嫣红色。她很久以前就结婚了,有三个成年的儿子,但最近非常干脆且义无反顾地从婚姻的围城里走了出来,仿佛她在这沸沸扬扬的围城里待得太久了。她对她那可怜的丈夫说,她已经受够了那一切。为了这次访问,她在身上洒上了香水,脖子上挂着一条粗粗的假的金项链,那假金项链在她的脸庞上反射出一缕铜色的光。她穿的是高跟鞋,紧身衣,这身风骚的打扮只是为了表明她的社会地位,并不着眼于吸引男人的注意力。
“我只是想你应该知道,”劳拉说,“这并不仅仅是流言蜚语。她跟谁都非常亲热。我是说那送牛奶的,还有那读煤气表的老头。那英俊的、一脸稚气的来送洗后衣物的男孩因为她被辞退了。那卡车在那儿一停就好几个小时。她开始在内罗毕杂货店购买食物和日常用品,那杂货店送货的男孩遇到了不少麻烦。她丈夫是一个非常英俊的人,人们说,他是为了孩子忍着这一切。他喜欢他的孩子。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她就要离开我们了。他们签了一个附有修缮条款的两万八千美元的抵押合同,银行的查理·彼特逊刚通知他们,他们必须给房子翻盖一个新的屋顶。当然啦,他们拿不出这笔钱,巴姆珀斯·特里戈尔将付给他们买房的钱,他们就得搬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只是琢磨你也许会想知道这件事。”
“谢谢你,”梅利莎说,“你还想再喝一些雪利酒吗?”
“哦,不,谢谢你。我得走了。我们要去韦兴家,你们呢?”
“是的,我们是要到他们家去。”
劳拉穿上她那件短貂皮夹克衫,以那种优雅,那种矜持,那种温情脉脉、毫不含糊的女人对情人告别时才有的风姿从房子里走出去。
这时,后门的门铃响了起来。厨娘因为在外带婴儿不在屋里,梅利莎亲自走到后门,让内罗毕杂货店的伙计进门。她在心中纳闷,这是不是洛克哈特夫人想色诱的那年轻的小伙子。他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一头棕褐色的头发,一双碧蓝的眼睛散发出温和的光,而不像那些老迈的男人—那些破烂的灯笼—眼睛暗淡无光。她真想问问他关于洛克哈特夫人的事,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给了他两角五分的小费,他很有礼貌地感谢了她。她上楼去洗了一个澡,为参加韦兴家的舞会梳妆打扮起来。
韦兴家的舞会一年举办一次。正如韦兴夫人跟人解释的,他们每年给地板铺上地毯之前要举办一次舞会。舞会上有一支三人乐团演奏,舞会上会招待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晚餐有浇上糖浆的三文鱼、焖牛肉、深色的带有花卉香味的红酒,还有一个喝饮料的吧台。十点一刻之后,梅利莎感到无聊,想叫摩西带她回家了,但摩西正在另一个房间里。她长得可爱,总是兴高采烈的,很少会感觉无聊。她瞧着这些一对对跳舞的人,心中却想起可怜的洛克哈特夫人。这帮人已经不再邀请洛克哈特夫人参加他们的聚会了。在另一方面,她也知道,人们会多么轻易、多么错误地认为那些另类的人—酒鬼和淫荡者—会通过他们伤风败俗的行为穿透进他们社交界那不朽的硬壳之中。难道洛克哈特夫人比她梅利莎更了解人吗?谁具有那种穿透力呢?难道是牧师吗?牧师曾经目睹他们的手在伸向圣餐杯时发抖。难道是医生吗?医生曾经看见他们脱光衣服、一丝不挂。难道是心理学家吗?心理学家曾经看见他们丧失一切冥顽的自尊。那个穿一身殷红衣服、在跟一个肥胖女人跳舞的人是谁?打入社交圈有什么价值呢?那醉醺醺的、不幸的女人在房间一隅总是幻想着有一群裸露的抒情诗人在一片树林中追逐她,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梅利莎感到厌烦,她想她周围跳舞的人也同样感到厌烦。孤独是一回事,她知道孤独感可以使灯光下聚会的情景显得多么的甜蜜,而无聊却是另一回事了。啊,在这个相当富裕而平等的世界中,为什么人们都显得如此无聊、如此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