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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米尔和梅利莎计划在波士顿见面。梅利莎告诉摩西,她必须到北方探望她的姑妈。她的姑妈在佛罗里达,摩西并没有对她的解释提出异议。

她和埃米尔搭乘不同的飞机。他比她晚一小时抵达,径直到了她的房间。在那儿,他们共度了一个下午的美好时光。然后,他们外出散步。外面寒气逼人,望着考帕利广场大楼的楼面和教堂钟楼,她心中一阵激动,想到波士顿曾经自认为是佛罗伦萨—花之谷—的姐妹城,她心中不禁一阵激动。寒风像针一样刺着她的脸庞。他停下来看一家首饰店橱窗里陈列的一只戒指。那是一只男士戒指,金戒指里镶嵌着一颗蓝宝石。她对金戒指并不感兴趣,但是,那戒指却似乎吸引住了他。她因严寒而发颤,而他却在忘情欣赏那蓝宝石。“我不禁纳闷,这戒指到底要多少钱。让我走进去问问。”

“别,埃米尔,”她说,“我冻得瑟瑟发抖。不管怎么说,这种东西总是贵极了。”

“我只是去问问。用不了一分钟。”

她在门廊里等着他。“八百美元!”他走出来惊呼道,“请想一想,八百美元!”

“我告诉过你这种东西贵极了。”

“八百美元。但它确实漂亮,是不是?而且,我想,当你需要钱的时候,你总是可以将它卖掉的。我的意思是,像那样的东西总有一个固定的价格的,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那很像是一种投资。你知道,如果我有八百美元的话,我会买下那样的戒指的。我很可能会的。人们看见你戴那样的金戒指,他们就知道你值八百美元。比方说像侍者那样的家伙。我是说,如果你戴那样的金戒指,他们就会对你卑躬屈膝,尊敬有加。”

她感觉,他故意在将他们的关系变得世故而庸俗,迫使她堕落到给他购买金戒指的令人羞耻的境地。但她错了,他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你希望我给你买那个戒指吗,埃米尔?”

“哦,不,我没那样想。它只是引起了我的注意罢了。你知道有时候有些东西就是这么引起人们注意的。”

“我去给你买来。”

“不,不,忘了它吧。”

他们在一家餐馆吃了晚饭,还去看了一场电影。在回旅馆的路上,他买了一份报纸。他在她的房间坐着读报纸,而她则忙着脱衣服、梳头。“我饿了,”他突然说,口气有点儿急躁,“在家时,我一般在上床之前要吃一碗玉米片或者一片三明治。”他站起来,将手放在肚子上,大声说道:“我饿了。在这些餐馆里我吃不饱。我正在长个子,我一天必须吃三顿正餐,在正餐之间有时候还得吃一些点心。”

“哦,那么你为什么不下楼去吃点儿什么呢?”

“好吧。”

“你需要钱吗?”

“要一点儿。”

“拿去吧,”她说,“钱在这儿,拿去吧。下楼去吃晚餐吧。”他走了,没有回来。在半夜,她锁上门,上床睡觉了。上午,她穿上衣服,去首饰店,将那金戒指买下了。“哦,我记得你,”店伙计说,“我昨天晚上看见过你。我看见你站在门外,你儿子进门来问价格。”这真是当头一棒,她想她畏畏缩缩的样子被人看到也没关系的。她想,也许是因为冬日的晦暗和街灯的暗淡让她看上去显老了。“你是一位慷慨的母亲。”店伙计说,接过支票,将首饰盒给了她。她给埃米尔的房间打电话,他来了,她把金戒指给了他。她觉得,他得到戒指表现出来的愉悦和感激的样子表明他并不是那种贪图金钱的愚蠢之徒,他对那古老爱情的象征,那宝石和黄金自古以来就具有的威力的回应极其自然得体。那是一个雾霭弥漫的下午,所有的飞机都不能起飞。他们去搭乘火车,坐在不同的车厢里。

他坐在窗边,欣赏着田野的风光。火车在波士顿南部飞驶过一排郊区的房屋。这些都是新房,虽然建筑师和园丁做了一些改造,但房屋给人的印象还是单调乏味。使他感兴趣的是开发房屋中央隆起的偌大而丑陋、像面包片一样的花岗岩悬崖。道路不得不花大价钱绕着它走。悬崖的边坡太陡直了,人们不可能在那儿建房子。它全然是无用的,却傲然挺立在那儿,看上去既顽固又乖张。这是这原野中唯一没有屈从于变化的景色。你没法用炸药将它爆破。你也没法在它那儿采石,将它零零碎碎地搬走。它没有任何用处,但它是不可战胜的。有几个他年纪的男孩在悬崖陡直的表面攀缘,他想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乐园了。

天晚了,越来越冷,他仍然能够记得那寒冬薄暮时分该是结束玩耍、回家做作业的时候了。在他居住的地方附近,也有同样的一座石头山岗,在冬日的下午他也攀缘这石头山,在那儿抽烟,和朋友们谈论未来。他仍然记得在陡峭的悬崖面壁上他怎样死命抓住突出的岩体,那粗糙的石头怎样撕破他在学校穿的最好的衣服,但他记得最清晰的是他的双脚踩到大地的那一刻,他有一种醒悟到全新生活的感觉,一种新的意识状态,这如此清晰地不同于他的过去,就像睡眠不同于醒着一样。在那样的季节,在那样的时刻,站在悬崖脚下—想回家去学习,但还没有走上回家的路—他会以一种发现世界的充满活力的目光瞧一眼那院子、那树和那亮着灯的房子。在初冬的暮霭中,这世界看上去是何等的充满力量和有趣!一切显得是何等的新鲜!他一定对于每一扇窗户,每一个屋顶,每一棵树,每一处地标都十分地熟悉,但是他仍然感觉他仿佛是初次见到它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