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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大街上闲逛—她没有一个特定的地方去—心中一个劲寻思,在一连串的事件中最初是什么让她到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狗的吠叫,梦见一座城堡,抑或是在韦兴夫人家的舞会上感到的厌腻。她回家去。请瞧瞧这可爱的夫人在普罗克西米尔庄园车站走下火车。瞧瞧她干什么。瞧瞧她遇到了什么事。
她穿着一件貂皮大衣,没有戴帽子。她开的轿车是一辆折篷车。她驾车爬上山坡径直来到她家的房前,洁白色的房屋仿佛证实了她的纯洁。任何住在这样一个端庄环境中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罪呢?任何一个拥有如许多赫波怀特式轻巧、雅致的家具—而且这些家具仍然完好无损—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放荡的淫欲所动摇呢?她含着眼泪拥抱她的独生子。对于孩子的爱似乎是另一件涌进她灵魂的事。单独一个人睡在卧室的床上,她因欲望而弓起身子,就像一条发情的母狗一样。他—他的幻影—似乎穿越过房间,虽然她知道他的心灵率直,但他的皮肤似乎在烁烁发光,他似乎是一个金的亚当。她想把他忘怀。她希望得到宽恕。她有了一个情人了,但这难道就那么具有革命性的意义吗?她也许选择错了,但是,在历史上,难道这种错误的选择不是像下雨一样普通吗?她曾经在一刹那间有过向摩西坦白的念头,但是,她对他的自尊心太了解了,她知道那样的话,他会把她赶出家门的。她感觉她被伤害了。她曾经希望做一个顺其自然的女人,性感,但不放浪形骸,能够拥有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情人。然而,展露在她面前的却是她自己性情中那负疚和欲念的力量。她已经跨过端庄正派的社会的基本价值观念,似乎被她所鄙视的礼仪钉上耻辱柱了。那痛苦是无法容忍的。她下楼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一天这么早的时候,她去问厨娘要冰块会感到羞耻。她在浴室用自来水兑威士忌喝。
喝了酒让她觉得好受多了。她很快又喝了一杯。她无法驱逐埃米尔的影子,但她能够慢慢地借助威士忌的力道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影子。他每每伸开双臂来到她身边,而现在他似乎是邪恶的了,他似乎要来贬低她,毁灭她。她是无辜的,她被错待了!就是这么回事。将他界定为邪恶所带来的慰藉是巨大的。他强奸了她的无辜!而现在,当她对自己在楠塔基特从他那儿获得的最回肠荡气、最温柔的淫乱还记忆犹新的时候,她还能说她是无辜的,她被错待了么?对自己责任的赦免所带来的安慰消失了,她又喝了些威士忌。当摩西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
摩西什么也没有说。他思忖,她大概得到了什么坏消息。她似乎有点儿睡眼蒙眬,将一根点燃的烟卷掉在了地毯上。走进餐厅吃晚饭时,她摇摇晃晃打了个趔趄,差点儿绊倒了。当摩西到外面去将汽车倒进车库去时,她冲到吧台那儿,从一只瓶子里又喝了些威士忌。她烂醉成这样,无法入睡。摩西没有碰她。摩西睡在她身边,她却想道,埃米尔腹股沟阴毛那儿的一个小疮疤,对于她来说,比摩西所有的爱还要宝贵得多。当摩西睡熟了,她下楼去又给自己斟了些威士忌。她一直喝到三点钟。当她上床睡觉,埃米尔的形象,她的金的亚当,仍然跃然于眼前。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开始设计改造她的厨房。她要拆除那旧的煤气灶,换掉冰箱、洗碗机和下水道,采用一种新的漆布,新的垃圾处理系统,新的色彩装饰,新的照明系统。当她被卷进一场无望爱情的痛苦之中时,她可以找到的唯一的慰藉是想象新的灶台和漆布,难道这不愚蠢、不无聊吗?
第二天下午,她去看医生,做个检查。她伸开手脚躺在检查台上,身上只盖着一条布条。房间里很热,令人感觉不太舒服。医生来触摸她,她心想,医生触摸时所带有的那种温柔情意并不是临床所必需的,她也知道,她这样想也许是由于她的胡思乱想所致,淫乱的梦幻、酒醉和一整个无眠的夜晚有可能使她的想法扭曲了。当他在抚弄她的乳房时,她想她亲眼看见了他脸庞流露出来的由毫不掩饰的欲念造成的痛苦表情。她转过头去,然而,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喘不过气来,这非常折磨人,她的积聚起来的绝望、她为摩西所感到的痛苦和她对埃米尔淫荡的思念似乎要将她压垮了。她能做什么呢?讨论天气?批评一番城市规划分区委员会?列举一系列她认为使他们不至于垮台的那些经不起推敲的骗人细节?他似乎一直在检查台上淫荡地忙活着,她感觉她世俗情理的纽带被一根一根地解开,到最后,她的欲念徒然爆发而不可遏制。她爬了起来,用手抚摸他的脖子后面,他也没有阻止她。当她听见他在脱衣服的窸窣声时,她闭上了眼睛。那一刻是爆炸性的,瞬息即逝的。她几乎缓不过气来。当他在穿衣服时,电话铃响了起来。“是的,是的,”他说,“但是,你知道,埃塞尔,她活不过今天了。”梅利莎穿上衣服,在外面套上了毛皮大衣。“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你?”医生问道。她没有回答。六七个病人正在接待室里等着。其中有一个老人因病痛而呻吟着。她想,她也处在痛苦之中,但她的痛苦是一种更为尖锐的痛苦,因为老人的痛苦毕竟不是因为内心的负疚而产生的。她跨步走了出去,来到午后的大街上。停车计时表在嘀嗒嘀嗒响着。剁碎的猪肉和火腿正在削价销售。公园里的喷泉在喷涌着泉水。她微笑着,和一位驱车经过的朋友挥手打招呼。她竭力显得令人敬重的完美技巧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是最痛恨骗子的。薄暮的灯光亮着,商店的店面仿佛着了火一般地辉煌。然而,她似乎由于痛苦而和这一切明亮的世界隔绝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