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76/128页)

“距就寝号响起还有一个小时。去营房看看玛吉特吧!”

很多个夜晚妈妈都这样做:把她赶出营房,让她去和她的朋友聊天,为的是让她不要和那些寡妇们待在一起。

她走向8号营房的时候,手不停地摸着衣服里面轻微晃动的那两本书,想着在那几周妈妈居然表现出如此惊人的镇定。

她看到玛吉特挨着她妈妈和比她小两岁的妹妹海尔格坐在床脚下。她向她们打了招呼。玛吉特的妈妈知道孩子们更习惯独自谈论自己的事情,便以去和一位邻居打招呼为由走开了。海尔格留了下来,但眼睛半闭着,几乎快要睡着的样子。她非常的累,因为分配工作的时候运气不好,她被分配去运送那些用来铺设营地主干道用的石块。做这项工作等于是在做无用功。当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地面冻得很结实,根本就无法铺设那些石块。冰面融化了之后,地面又变得非常泥泞。石块扔到地上,很快陷入淤泥里面,最后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第二天他们又去拉更多的石块来重复相同的工作。

黑黑的淤泥会吞没一切。

每天在室外劳动不但损耗大量的体力,而且吃的也很差:早餐喝汤,午饭也是汤,晚饭是一块面包,就这还要克扣一些。蒂塔,酷爱给人起绰号,所以在心里叫她“睡美人”,因为有一次海尔格告诉玛吉特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绰号,所以蒂塔就再也没有这样大声叫过她。但事实的确如此,一个极其瘦小的女孩,甚至可以说是瘦弱,无论她坐在任何地方,都能累得睡着。

“你妈妈让我们单独待着,她太了解我们了!”

“妈妈们知道她们该做什么。”

“我在这儿的时候也想着我妈妈。你知道她的,看上去很怯懦,但实际上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得多。自从我爸爸去世后,由于睡在那个像是个木质冰箱的营房,她都感冒了,还继续在那个臭哄哄的车间毫无怨言地工作着。”

“那样也好……”

“有一次,我听到睡在我们旁边的两个女人,你知道她们怎么叫我妈妈和她们的同伴吗?”

“怎么叫?”

“老母鸡俱乐部。”

“这也太坏了吧!”

“但她们叫的也有道理。有时候她们坐在床铺上一起开始说话,吵吵嚷嚷的就像是饲养场的母鸡。”

玛吉特笑了。她是一个很谨慎的女孩,对于拿大人们来说笑她觉得不合适,但她却喜欢看蒂塔拿她们开玩笑。这说明一切都正常。

“你知道雷内的近况吗?”蒂塔问道。玛吉特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这几天她总躲着我……”

“怎么回事?”

“嗯,也不是躲着我。每天工作完以后,她就和她妈妈走了,也不和任何人说话。”

“但,为什么呢?”

“人们都在嘀咕着……”

“怎么人们还在嘀咕?嘀咕雷内?为什么?”

玛吉特感到有点不快,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词来给她描述。

“她和一个党卫军在谈恋爱。”

在比克瑙有很多红线是不能逾越的。谈恋爱就是其中一道。

“不会是个谣言吧?你知道这里的人经常散布谣言……”

“不是的,蒂塔。我看到过她和他说话。他们俩靠在入口处的瞭望塔那里,因为那个地方没有人经常去。从1号和3号营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里。”

“他们俩接吻了?”

“天哪!但愿没有吧!想想都让我起鸡皮疙瘩。”

“要我的话还不如吻头猪。”

玛吉特笑得弯下了腰,蒂塔意识到她自己说话的口吻有点像好兵帅克。让她开心是最好的事情。

那会儿在几个营房开外的地方,雷内帮妈妈清理着头上的虱子。这是一项可以让眼睛和手忙起来并让思想放松的工作。

她知道其他女人们都在议论她。她自己也觉得接受一个党卫军的友情不合适,即使是像维克托这样有教养有礼貌的人。

维克托?

无论他友善与否,他都是一个狱卒,而且还是个刽子手。但是,他对她却很好。他送了她一把小梳子,而她正在用它帮妈妈清除虱子带给她的烦恼,那些虱子让她没日没夜痒得都快要疯掉了。他还给她带来过一小罐红加仑果酱。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尝过那个味道了!妈妈和她把果酱抹在晚餐那难以下咽的面包上,好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开心地吃完了面包。这些富含维生素的东西可以让一个人的身体不生病并拯救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