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99/128页)
“我们可以看到,现实让我们感到恶心和愤怒,留给我们的只有想象,玛格达夫人。”
最后,老师把目光移开了地面,抬起了她那轮廓分明的脸。
“给我列一份书单。”
“谢谢您,玛格达夫人。谢谢您。图书馆欢迎您。”
玛格达对她说现在看书对于她来说已经太晚了,她明天上午再找她来借小说。
“此外,对于小说的一些片段我还要再过一遍。”
蒂塔感觉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快乐,走的时候比平时更加的优雅。也许她已经开始喜欢上了作为一本活体书的想法。蒂塔继续待在那里翻看了一会儿书,嘴里小声读着爱德蒙·唐泰斯这个名字,尽量的让它听起来更像法语。她想着有一天自己会不会也像小说的主人公那样离开那个地方。但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很勇敢,即使是有机会跑进森林里,她也不会去想那件事的。
同时她也在想,如果她能够逃出去的话,她一定会报复那些卫兵和党卫军的长官,她要像基督山伯爵一样制定一系列无情而又残酷的计划来报复他们。然后让他们也承受一下那些无辜的人被他们折磨时所承受的痛苦。但是当她想到自己还是更喜欢故事开始时那个开朗、自信的爱德蒙·唐泰斯多于之后那个爱算计、充满仇恨的男人时,心里不免有点悲伤。她在想人真的可以选择吗,但即使是你不想要的,命运的打击也可以将你改变。这就像是用斧头砍下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之后把它变成干燥的木柴。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爸爸最后几天的画面,奄奄一息地躺在肮脏的床上,没有一片药可以用来缓解他的病痛,他就这样慢慢地被疾病折磨着。对于纳粹们来说,疾病和死亡是并存的。一想到这些,她就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就会想有使用暴力的冲动。但在那一刻,她想起了摩根斯坦老师教给她的东西:我们的仇恨就是他们的胜利。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
如果摩根斯坦老师疯了的话,他们会把我和他关在一起的。
22
距离家庭营地两个营地之外的地方,出现了一幕任何一个囚犯都不愿看到的场景,但是他们别无选择。当一小队党卫军押着四个苏联人进入男囚营时,鲁迪·罗森博格正走在营地道路上去拿囚犯名单。那四个苏联囚犯虽然很瘦,胡子拉碴,衣服很破,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但看上去却很有精神。是他的朋友韦茨勒,营地太平间的员工,曾给鲁迪讲过那些苏联战俘是如何对比克瑙周边开展扩建工作的。他们搬运着重重的木板和木桩,每天的工作都让他们精疲力竭。
某天上午,监视苏联战俘的看守跑去调戏一个负责人,那个负责人管理着清理周边地面的一群女人。趁着他离开的这几个小时,他们建造了一个很小的藏身之所。他们用四块厚厚的实木板当墙壁,然后上面再放一块木板当顶棚。接下来,在它的周围堆放很多的木板,这样,这个藏身之所就被掩藏在一堆木板之间。他们的计划是掀开顶上的木板然后趁着看守不注意的时候大家钻进去。等到营地点名的时候,党卫军们就会发现他们不在,便会认为他们逃跑了,就会去森林和周边去找他们。但党卫军们从未怀疑过,他们实际上就藏在距离自己营地铁丝网几米远的藏身之处。
德国人做事总是很有条理。逃跑事件发生之后,他们调集了一大批党卫军进行搜查,同时在那三天之内也加强了对营地周边管理职位人员的监视。这段时间过后,他们撤销了这一系列的活动,党卫军们也都恢复了日常的守卫。因此,在那三天的时间里,他们就一直钻在藏身之处,然后想利用第四天的晚上,在党卫军们搜查和抓捕都变得松懈的情况下,开始逃往森林。
逃跑的想法一直萦绕在记录员的脑海里,他对此甚至于已经有点着魔了。有些老囚犯们说“逃跑热”不是一件好事,它和传染病一样也会让人受到伤害。忽然,有那么一刻,逃跑这一不可避免的冲动也会让一个人开始感到着急。一开始,你只是想一下而已,之后你会时不时地想一下,到最后你已经无法集中精力去做别的事情了。你会没日没夜地想着该如何逃跑。逃跑的必要性最终变成了你的一个迫切的愿望,就像是身体上突然不断加重的痒痒,即使就是把皮肤抓烂了,你也要使劲地去抓它。
他逃跑的想法源自那几个苏联人,从开始有想法到现在也仅仅只过去了几天时间。罗森博格走到一队党卫军那里,他们正押着几个身戴锁链的逃犯,后面紧跟着的是施瓦茨休伯少校。因为逃犯们拖着沉重的锁链,所以几乎无法走动,而且眼睛也肿得只剩了一条缝,他们只能透过那道缝来看东西。营地的卫兵们吹着哨子命令所有的囚犯都走出营房,而站在路边的也被迫看着这一切。如果有人想偷懒,他们便会狠狠地打他。他们希望所有的囚犯都看着这一切,因为这种惩戒和执行对于纳粹们来说是最好的管理手段。这种方式可以更有效地向囚犯们解释为什么不应该逃跑,而且这种现场直播的方式会让很多人打消逃跑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