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4页)

“噢,是的。”

“但却没拿到护照?”

“还没有。”他说。旋即他又补充道:“噢,我觉得他们永远都找不到我的护照了。这种事怎么指望得上他们?这会儿它没准儿已经被转卖到阿尔及尔或者突尼斯了。”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在布诺拉先联系一下领事。”

“等我们到了厄尔加阿以后,我可以托返程的巴士司机带封信回来。也就是再等两三天而已。”

“我真是搞不懂你。”姬特说。

“为什么?”他懵懂问道。

“我搞不懂的事儿太多了。你突然不在乎自己的护照了。就在今天早晨,你还为丢了护照懊恼不已,谁看到都会觉得没了它你一天都活不下去。现在你却说再等几天也没区别。你敢说这里面没什么不对?”

“你敢说等几天有多大区别?”

“我不敢。或许确实没区别,但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完全不是。”她说,“而且你很清楚这一点。”

“现在的重点是我们得赶上这趟车。”他跳起来冲向阿卜杜勒卡德尔,后者还在数要找给他们的零钱。姬特愣了一下,跟了上去。一根长长的灯线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末端挂着一盏小电石灯,灯光下男孩们正在搬运箱包。一共六个男孩在楼梯下排成一列,每个人都扛着行李。一群村里的流浪儿聚集在门外的黑暗中,盼着有机会帮忙搬运行李去车站。

阿卜杜勒卡德尔说:“希望你们喜欢厄尔加阿。”

“好的,好的。”波特一边回答,一边把零钱分开放进不同的兜里,“希望我带来的麻烦没有过于影响你的心情。”

客栈老板扭开了头。“啊,那个,”他说,“咱们最好别提那事儿了。”这样的道歉太随意,他无法接受。

夜风渐起,楼上的窗户和百叶窗被吹得砰砰作响。吊灯来回摇晃,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或许我们返程时还会再见面。”波特固执地继续说道。

阿卜杜勒卡德尔本应回答:“但凭真主的旨意。”但他却只是看着波特,悲伤中带着几分理解。有那么一瞬,他似乎打算说点儿什么,然后他扭过了头。“也许吧。”最后他说。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微笑——波特觉得这个笑容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甚至可以说与他完全无关。他们握了握手,然后他快步走向姬特。她站在大门口,借着摇晃不定的灯光补妆;她正在涂口红,外面的孩子们一脸好奇地伸长脖子追寻着她手指的每一个动作。

“省省吧!”他喊道,“没时间搞这些了。”

“我已经弄好了。”她一边说一边翩然躲开,免得他破坏她即将完成的艺术品。她把口红放回包里,啪地合上手袋。

他们走了出去。通往车站的路漆黑一片,新月的光芒十分微弱。村里的几个野孩子仍满怀希望地跟在他们身后,虽然大部分孩子在看到客栈的搬运工阵容时就选择了放弃。

“风这么大,真糟糕,”波特说,“路上的灰尘一定很大。”

姬特不在乎什么灰尘。她没有回答。但她注意到了他语气里的微妙变化:他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了。

“我只希望路上不要翻山。”姬特喃喃自语。她不禁再次更热切地期盼自己是去了意大利,或者其他任何有边界的小国,那里的村庄里有教堂,你可以坐出租车或者马车去车站,还可以在白天旅行,每次离开旅馆时也不会被围观。

“噢,上帝啊,我差点儿忘了!”波特叫道,“你得了重病。”然后他解释了一番自己是怎么搞到座位的。“我们已经快到了。来,让我扶着你的腰,你得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来。脚步虚浮一点儿。”

“太可笑了,”她生气地说,“那些搬运工会怎么想?”

“他们忙着呢。就当你崴了脚吧,来嘛。拖着点儿脚步,这真是再简单不过了。”他拉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被我们占了座位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让他们等一个星期又如何?反正时间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

巴士已经在车站里等着了,一群大呼小叫的男人和男孩围在车外。他们走进办公室,现在姬特走起路来真的十分艰难,因为波特把她紧紧地按在自己身上。“你弄疼我了,快松开一点。”她低声抱怨。但他仍紧紧搂着她的腰,他们来到柜台前。那个卖票给他的阿拉伯人说:“你们的座位是22号和23号。赶快上车坐好,别人还不想放弃呢。”

这两个座位靠近车尾。他们沮丧地面面相觑,前几次坐长途车的时候,他们从来都在前排和司机坐在一起。

“你觉得自己受得了吗?”他问她。

“你受得了就行。”她回答。

他看到一个戴着高高的黄头巾的灰胡子老头正在透过窗户向车里张望,他觉得对方一脸找茬的表情,于是他说:“请躺下去假装很虚弱,好吗?要装我们就得装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