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那么多东西可以供我们讨论、比较……”(第2/6页)
下世纪将居住在这所公寓里的那个学生在费玛的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名字,叫约泽尔。他在想象中可以看到这位学生正站在相同的窗户前面并向外凝视着眼前那些相同的群山。他对他说:不要嘲笑了。多亏了我们,你现在才站在这里。有一次,拉马特甘[3]举行植树仪式。拉马特甘首任市长老亚伯拉罕·克里尼茨站在上千个孩子前面。这些孩子来自各个幼儿园,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棵小树苗。市长也握着一棵小树苗。他的任务是要给孩子们作一次演讲,但他不知道说什么为好。突然,一句带着浓重的俄罗斯口音的演讲词冲破他混乱的思维从他嘴里迸发出来:“哦,亲爱底(的)孩几(子)们,你们是树苗,我们是肥料。”就像囚犯在自己牢房的墙上刻字一样,将这句话刻在这里的墙上,留给那位傲慢自大的约泽尔看一看,这样做是不是有意义呢?迫使他想起我们?可到了那时,这些墙肯定已被重新粉刷过,重新抹过灰泥,甚至可能都推倒重建了。百年之后,生活将更有活力,更有力量,更有理性,更为快乐。想起同阿拉伯人的战争,人们只是耸耸肩膀而已,只将其看作一种荒唐可笑、周而复始、不足挂齿的部族冲突而已。就如同巴尔干半岛各国的历史一样。我想,约泽尔不会像我这样浪费时间,上午在追捕蟑螂,晚上到锡安广场后面那些脏兮兮的饭店里去吃东西。这些地方到时很可能都被夷为平地,代之以充满活力和乐观主义风格的建筑。他们不吃油腻的煎鸡蛋、果酱和酸奶,大概每隔几小时吞吃两三颗胶囊就行了。再也没有肮脏的厨房了,再也没有蚂蚁和蟑螂了。人们白天将忙于有用的和激动人心的事情,晚上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和享受美好的事情。他们将生活在理性的光辉里,万一有爱情的搏动,他们大概会有某种方法可以通过远距离交换细微的电脉冲,以便事先判断有无必要把这种爱情转化为肌肤上的亲昵行为。冬雨将从耶路撒冷永远地销声匿迹。将被转移到农作物地区。可以这么说,每个人都将被安然无恙地送到雅利安人那边。没有人身上会发出怪味,没有东西会散发出怪味。“痛苦”这个词在他们听起来就如同我们听到了“炼金术”这个词一样。
又遇上一次停电。两三分钟之后,灯又亮起来。这很可能是在暗示我要冲进银行赶快缴费,否则他们就要切断我家的电源,让我坐在黑暗中。我还欠食品杂货店一大笔钱。昨天在路对过施奈德夫人的店里买她的炸小牛肉片时付的是现钱吗?我是不是又记账了?我忘了把那本书带给迪米。是什么在拦着我们呢?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呢?我们为什么还不站起来,撤出去,把耶路撒冷留给那些后来的人呢?问得非常好,他低声说道。
这一次,他将自己的内阁召集到雅法路上的舍阿雷泽代克医院旧址,这是一幢壮观的弃楼,自医院迁入新址后就开始败落了。借着台灯光,在破长凳和生锈床架的废物堆里,他让部长们围成一个半圆。他请每位部长依次向他简要介绍各部的形势。然后,他让在座的人都目瞪口呆。他宣布,他打算在黎明时分飞往突尼斯,对巴勒斯坦国民大会发表讲话。他将把导致巴勒斯坦地区阿拉伯人苦难的主要历史责任公正地放到20世纪20年代以来他们那些极端主义的领导人的双肩上。他不会不表示我们对他们的愤怒。但是,他会提议摆脱流血冲突这种恶性循环,在妥协和媾和的基础上共同建设一个理性的未来。谈判的唯一条件只能是双方完全停止暴力。黎明时分,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任命尤里·格芬为国防部长。加德·埃坦接受了外交部长的职位。茨维主管教育,尼娜主管金融,瓦尔哈夫提格主管社会福利,特德和约珥主管科学、技术和能源。信息和国内安全临时由他亲自负责。从现在起,他的内阁将更名为革命委员会。革命过程将在六个月内完成。届时,和平即将降临。紧接着,我们大家就能够重返各自的岗位,不再干预当选政府的工作。我本人将彻底隐退。我将更名改姓、销声匿迹。现在散会,我们从边门一个一个地离开。
要不要把迪米也安置进来呢?
寒假的一个上午,迪米在罗梅马的那个化妆品工厂的实验室里。费玛赶来接他去圣经动物园时,却发现老人早将自己和孩子关在实验室里,教孩子怎样利用丙酮制造炸药。费玛对父亲教坏小孩子的做法非常生气:我们现有的杀人犯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毒害他的心灵呢?可迪米像个调停人一样温和地说了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爷爷的炸药只用来涂指甲的。”
三人忍不住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