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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要紧吗,在这里说那个?”

“是的,有劳您了。”凉子鼓励着小林大叔,又向井上法官表达歉意,“对不起,小林大叔是在为我们担心。”

“当然要担心,怎么会不担心?连你们的父母……”

“证人,请教尊姓大名。”

“我一直在本地开店,这个学校的事,我比你们还清楚。”

“证人,请教尊姓大名。”井上法官板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我叫小林修造啊。”报上名后,他转过脸,看着井上法官,脸上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请您宣誓。”

“我懂的,前天我已经来见识过了。”

旁听席上响起了一片笑声。小林大叔立刻满脸怒容地转过头去。

“谁在笑?太不认真了,不许笑!”

怒气冲冲的证人十分严肃地宣了誓。旁听席上的笑声也平息了。

“您请坐。”

“站着就行。”小林大叔站成了标准的立正姿势。

陪审员们全都目瞪口呆,竹田和小山田这对高矮组合嘴巴张开一半,好久都没合上。这个大叔算怎么回事啊?

“小林大叔是经营电器店的,对吧?”藤野检察官开始询问。

“是啊。就是大马路边上那家店,是本地最老的店。我女儿也是这个学校的毕业生。”

紧接着,小林大叔打开了话匣子:这个学校的岩崎总务是我的老朋友;在楠山老师还是学生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不光是楠山老师,本地的事情,我比谁都清楚。比如现在当上区议会议员的某人,以前是那个样子的。该校两代以前的校长是这样一个人……诸如此类,不等别人提问就自说自话了一大堆。

健一心想:他确实是个说起来没完没了的小老头。

于是,大家第一次看到藤野检察官在控制证人上作出艰苦努力。旁听席上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肆无忌惮的笑声,陪审团中倒是没人发笑,只是气氛越来越凝重,因为他们都想起了“小林电器店”这个耳熟的名称。只有胜木惠子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藤野为何会找这个怪老头来?等到问及小林电器店门前的电话亭,她才终于明白过来,立刻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您的电器店门前有一间公用电话亭,是吗?”凉子问道。

“是啊。看店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电话亭,所以我很上心。”

这个话题又引出一番长篇大论:从两三年前开始,小孩晚上出来玩的情况越来越多。看到一些小孩半夜三更挤在电话亭里不停打电话聊天,或者打电话叫朋友出来玩,我就放心不下。即使被人骂“多管闲事”,我也要上前去提醒他们。

健一抬不起头来,也不知神原辩护人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他能看到的只有大出俊次懒散地摊在桌底的那双大脚。估计大出觉得很无聊,他的脚一直在不停晃动。

“好吧,小林大叔,下面请您回想一下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七点半左右的事。”

一直等着凉子这句话的佐佐木吾郎立刻站起身,拖来一块黑板,并在黑板上贴上牛皮纸。萩尾一美愣愣地坐着,没有上前去帮忙。

又是那张通话一览表。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总共有五通打给柏木卓也的电话,每两通之间间隔两个半小时。表上用记号笔写着五通电话的呼叫地。

⑤小林电器店前

时间是傍晚七点三十六分。不用看笔记,健一记得一清二楚。

“去年圣诞夜傍晚七点半左右,您有没有看到有人在您店前的电话亭里打电话?”

“嗯,看到的。”

山野纪央深吸一口气,握紧身旁仓田真理子的手。

“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跟你们差不多大的男孩。”

本来轻松笑着旁听的人们,这时已经很安静了。

“您记得非常清楚,对吧?”

“他的模样有点怪,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到底哪里怪了呢?您还记得吗?”

“有点胆怯,有点疲倦,好像很冷,还有点走投无路、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打电话时就显得不知所措了吗?”

“是的。”

接着,小林大叔又打开了话匣子。我叫住那个少年。少年的举止礼貌大方,和那些半夜三更来打电话的不良少年完全不同。我对他说“快点回家去”,他便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这就回去”。

“那孩子,就这么走了。看到他的背影,我非常后悔。”小林大叔说,“我想起了战争年代的一个情景。”

小林修造用沙哑的嗓音动情地说:空袭前一天,我跟母亲和小妹妹分别。我看着母亲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祥之兆。这是个遥远的悲剧,却已经牢牢印刻在心上,回忆起来,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天。

健一心想:美好的事物总是无法在记忆中留下痕迹,清清楚楚刻在心头的总是一些悲剧。对圣诞夜发生的事,这位大叔为何记得如此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