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丧生(第5/8页)

大学一毕业,他就在系主任的直接推荐之下,进了日本最大的科技综合开发公司--通称“物研”的物理化学研究事业公司。

物研是进行综合科技试验研究,以推广其成果为目的,最初是由政府出资创设的科研单位。

随着这个科研机构研究项目的多样化和规模的扩大,枝生出各种有关企业和办事处。经济界、金融界的私人投资渐多,加强了私人组织色彩。战后,这个组织正式改为股份有限公司,由原来的“研究所”改称为“事业公司”。

雨村被分配到搞制造浓缩铀的基础实验的中央研究所第一研究室工作。那里集结着精选出来的学者和技术人员。

在这个研究所里,雨村是个深孚众望的新堀起的科学家。虽然来公司不久,可是第一研究室的科研项目已经少不了他,没有他,几乎不能开展专题研究。

雨村和土器屋从同窗邻桌的高中时期算起,虽然已经过了将近十年的岁月,却一直没断来往,这是因为一则两家邻近,二则彼此从无对立。

雨村是个朴厚认真、学究风度十足的人。土器屋恰恰相反,他仰仗着父亲的万贯家财,从高中起就是个十足的浪荡公子。

他们这所学校,学生们之间竞争得非常激烈。近些年来,还有人以无赖为时髦,爱故意摆出一副无赖相惹人注目。不过,土器屋的无赖派头却是货真价实的。尽管学生们嘴说犯不着为升大学而拼命学习,可是很多人一到了家,就争分夺秒地刻苦用功,而土器屋却和酒吧间的女招待同居鬼混,有一段时间,他每天从那女人的高级公寓去上学。

在他们班里,就他这样的年龄来说,和女人发生过关系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人。高中三年级的时候,他就染上了性病,虽然经过及早治疗痊愈了,但对这么年轻的人来讲,可是个大疵点。

现在,闹市中一些十几岁的高中生就已服用“受人欢迎”的安眠药成瘾,对此,他早玩膩了,连相当昂贵的进口麻药他也“玩”过了。尽管这样,他却没深陷到不能自拔的程度。总之,他是个好奇心非常强的人。仅仅为了应付考试去学习一点儿东西奈难满足他的好奇心,便向别处去寻求刺激。富裕的物质享受,优越的家庭环境助长了他的奇思劣行。他曾和某地痞与一个酒吧女郎发生过三角关系。地痞怒气冲冲找他算帐,他父亲用钱平息了这场风波,此后人们总疑惑他和这个地痞有什么勾搭。因此,那些强硬派的高中违纪学生头头也不能不高看他一眼。

土器屋在班里怎么也抬不起头来,却是因为有雨村。土器屋时常背地里用冷嘲热讽的口吻讥笑雨村是“秀才”、“英才”,可一到雨村面前,他那洋洋自得的谲笑顿时就消敛了。

其实,土器屋不只认为雨村是秀才,甚至认为他是天才。在这个为了分数而拼命啃书本的班级里,只有雨村一个人一直是从容不迫悠闲自得的。他似乎对学校的学习和升学准备没有什么兴趣。但他并不象土器屋那样去干那些不象个高中生能做得出来的事。

雨村认真地博览群书,不过这些书和学习成绩、升学考试是没有直接关系的。在上英语和数学的时候,他还是满不在乎地看《约翰·克利斯朵夫》和《纯粹理性批判》。就这样他的成绩还是出类拔萃,因此,老师也不苛责他。

“你回到家里肯定也是形影不离地和教科书、参考书作伴吧?”有一次土器屋这样挖苦说。

“你愿意怎么想,就随便想好啦!”雨村说完,嘴角现出淡淡的微笑,不过,这是可怜土器屋这个歪才的一种讪笑,恰似对那种品行卑劣的人不屑一顾的笑。

从此以后,土器屋在雨村的面前总觉得抬不起头来。另一方面,土器屋那么多的劣迹也引起了雨村的注意。作为一个人,土器屋的什么地方好象在腐烂,而那腐烂的地方却显示了他的吸引力。

哪儿腐烂了不清楚,反正什么地方确实在腐烂着。对于无处不健康的雨村来说,他闻到了那带着酸头的甜味。他感到自己的过于健康好象正是自己的不健康之所在。

就这样,他们彼此从对方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没有的东西,是那种东西,使两人一直奇特而密切地接触着。

5

当天深夜,有一个单独登山者来到唐松岳小旅店。看来是个有相当经验的登山老手,好象是顶着雨从白马岳方面沿山脊走过来的。到小屋里的时候,他象散了架似的疲惫不堪地坐在炉子旁,连打招呼的劲儿都没有了。

来客换了湿衣服,在店主人的提议下喝了热酱汤,好容易才暖和过来。

“您是从哪儿来的?”雨村问。

“从横滨。”

来客不加思索地回答。这是个目光极其冷漠,脸色非常难看的人。大概是个爱独来独往的怪家伙。他身边仿佛竖着一道不许任何人接近的墙。按照通常的习惯,在山里被人问到由哪儿来的时候,理应回答昨天住在何处或由什么地方进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