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情人间的争吵

“一无所获。”第二天晚上埃勒里说,这时他和亚德利教授坐在亚德利家的草坪上,观看长岛上方的星空。

“嗯。”亚德利教授说。在他叹息时,火星从他燃着烟草的烟斗中落下来。“说实话,我一直在等烟火开始,奎因。”

“耐心些。既然今天是我们解放的独立日[1],那么就一定会有烟火绽放的景象……瞧!现在有一个照明弹!”

他们沉默着,观看一条长长的明亮的光带急速升上黑暗的天空,爆发成下落的天鹅绒色的闪光。那单个的照明弹看来是一个信号,接着,整个长岛海岸火花齐放,一时间他们坐着,注视北岸的庆祝活动。在对面远处的纽约海岸上方的天空里,他们依稀辨认出那些遥相呼应像小小萤火虫的闪光。

教授发着牢骚。“我听了那么多有关你在破案中表现出过人[2]才智的话,而事实——对不起,如果我亵渎神灵的话——令我大失所望。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呢,奎因?我的意思是——什么时候歇洛克才能大显身手,把镣铐扣上卑怯凶手的手腕呢?”

埃勒里阴郁地凝视着那些在北斗七星前上升、疯狂地盘旋着的光之图案。“我在想,是否不会存在发端——或收场……”

“看起来不像是这样。”亚德利从口里拿出烟斗,“你不认为把警察撤出去是失策吗?今天早晨坦普尔告诉了我这事;他说县里的上校发布了撤回命令。我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

埃勒里耸耸肩。“为什么不?显而易见,克罗萨克只在追杀两个人——斯蒂芬·梅加拉和安德鲁·范,或者说特维尔兄弟,随你怎么叫他们。梅加拉有水路隔绝,还有沃恩的小队,保卫充分;范有伪装保护,也足够好。

“在第二次犯罪中有很多因素,教授,我们需要详加讨论;它们本身有非常重要的启迪意义;但目前还看不出具体的指向。”

“我什么都想不出来。”

“真的?”埃勒里停下来,看着一个嘶嘶响的罗马焰火筒[3],“你是想说你没有读完全部而且是非常有趣的西洋跳棋故事?”

“西洋跳棋,是吗?”亚德利的短胡子朦胧地显现在他烟斗的光亮前,“我承认,关于布雷德的最后的晚餐[4],可以说,没有什么我觉得有意义的东西。”

“那么我又重新获得了我失去的自尊,”埃勒里低声说,“那故事非常清楚。但是,见鬼,虽然它比沃恩和艾萨姆一直在作的单纯猜测更明确……”他站起来,把双手塞进口袋。“我可以离开一下吗?我得出去散会儿步,让脑子里的雾水蒸发蒸发。”

“当然。”教授身子后靠,吸起烟斗来,他怀着好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埃勒里的背影。

埃勒里在星星和焰火下闲荡。除了间歇的闪光,天黑沉沉的,是乡村的那种黑。他横穿亚德利和布雷德伍德之间的马路,盲目地摸索前路,吸着夜间的空气,听着水上节日船隐约的响声,拼命绞着脑汁。

布雷德伍德,除了前廊一盏夜灯外,冷阴,孤寂。埃勒里能辨出门廊,是因为他无意中上了车道时,两名警探在那儿抽烟。树木朦胧地出现在他右侧,左侧的树更远。当他经过屋子时,一名警探站起来喊道:“谁在那边?”

埃勒里举起一只手来遮挡手电筒炫目的强光。

“哦,”那警探说,“对不起,奎因先生。”手电筒光灭了。

“这么警惕。”埃勒里低语,继续绕屋子走。

这时他感到奇怪,为何他的双脚会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他正走近那条通向不吉的图腾柱和凉亭的小路。小路和它通向的目标散发出的恐怖——也许是他下意识对恐怖景象的敏感——攫住了他,他急匆匆走过。前面的大路黑沉沉的。

突然他停下脚步。右边不远,网球场所在处,有人在说话。

虽然从通常情况来说,埃勒里是位绅士,但他从那位优秀警官——他父亲那儿学来一样东西(除了对犯罪的乖戾亲近,警官在任何事情上都是个绅士),那便是:“总听人谈话。”这老人常说:“唯一有价值的证据,孩子,是人们在认为没人偷听时的谈话。有时听一回,你会发现那比你一百次盘问得到的东西还要多。”

所以埃勒里,一个恭顺的儿子,留在原处倾听起来。

声音来自一男一女。两种声音的声调他的耳朵都熟悉,但听不清词语。他把腰弯得不能再低,像一个印第安人那样,悄然无声地从会发出声响的沙砾地上跳到镶在路边的草上,小心地朝发出人声的地方前进。

终于,他意识到了说话人是谁——乔纳·林肯和海伦·布雷德。

看来他们坐在网球场西侧一张花园的桌边——埃勒里模糊记起这里的地形。他爬到离他们五英尺的范围内,正好来到一棵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