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之章:加贺恭一郎的独白(第4/15页)

“之前他们谈了些什么?”

“野野口修的手记里只有些无关痛痒的对话,但我想他们谈的应该和今后的写作活动有关。”

日高邦彦就要搬去加拿大了,如果野野口修真是他的背后捉刀人,那么关于日后的工作,肯定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或许在商量今后如何配合的当口,野野口修起了不满?

“他们谈的是继续担任影子作家的条件?”

“或许。”

我们对于野野口修的银行账户已经全面清查,但看不出日高邦彦定期汇钱给他的迹象。然而,此案若能单纯以金钱收受来作衡量,就好办了。

“看来还是得再调查一下日高和野野口的过去。”警部作出结论,我也表示赞同。

这天,我和一位同事一起去拜访日高理惠。她没留在家里,搬回了位于三鹰的娘家。自从野野口修被捕以来,这是警方与她的初次会面。上司已经在电话中和她谈过逮捕野野口修的经过,但关于捉刀代写的事,她应该还不知情,要是接到媒体的追问电话,她必定一头雾水。而我可以想象,她本人恐怕也有一堆问题想问我们。

我把整个事发经过又对她扼要说了一遍,然后提到从野野口修房里找出的小说原稿,她果然露出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我试着问她,对于野野口持有的原稿和日高邦彦的小说内容酷似有何想法,她却说毫无头绪。

“说外子从谁那里窃取小说的创意,或是以他人的作品为踏板,这绝对不可能!因为他每酝酿一本小说,总是绞尽脑汁、万分辛苦,更别说是请人捉刀代写了……这我怎样都无法相信。”

日高理惠的语气虽然平静,眼底却已浮现怒意。对于她的说法,我无法照单全收。她和日高邦彦结婚才一个月,对于他的一切,很难说全盘了解。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想法,日高理惠又道:“如果你以为我们结婚的时间很短,相识不久,那就错了,我曾是外子著作的责任编辑。”

对此我们也确认过了。她曾经在某出版社工作,好像就是因此而认识了日高邦彦。

“当时我们俩曾为了下部作品进行过艰辛的讨论。虽然最后我负责编辑出的长篇小说只有一本,可是如果没有我们的讨论,那部作品根本不会产生。所以声称和野野口先生相关,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部作品叫什么名字?”

“《萤火虫》,去年出版的。”

我没读过那本小说,于是询问一起去的同事。关于日高邦彦的小说,很多刑警都想办法翻了一遍。

他的回答很清楚,且意味深长。他说,在野野口修的笔记和磁盘里,恰恰没有与《萤火虫》内容相符的稿子。

事实上,类似的作品还有很多。它们的共同特征是,皆为日高邦彦出道三年内的作品。而在此之后的作品,也有将近一半在野野口的屋子里找不到相符的原稿。根据我的判断,日高邦彦一方面请野野口修当捉刀人,一方面自己也从事创作。

所以,就算有像日高理惠讲的“没有我们的讨论就不会产生”的作品,也不足为奇。

我将提问内容稍作改变,问她是否知道野野口修杀害日高邦彦的动机。

“关于这点,我一直在想,不过真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野野口先生为什么要对外子……老实说,至今我还是无法相信那个人就是凶手,因为他跟我们是那么亲密,我从没见过他俩动手或是吵架。我依旧以为,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从她的表情感觉不出她是在演戏。

告辞的时候,她送了我一本书,灰色的封面掺着金粉,是《萤火虫》的单行本。她送我书,或许是希望我读后别再怀疑她丈夫的实力。

当天晚上,我开始读那本书。其实之前我问野野口修,日高邦彦是否有推理小说之类的作品时,他提到的就是这本。我不知道其中是否有特殊的用意,不过再进一步思考,或许是他特地举一本与自己无关的作品。

《萤火虫》描写的是一个老男人和他年轻妻子的故事。男人是位画家,妻子原是他的模特儿。画家一直怀疑妻子对他不忠,就这点来看,与一般通俗小说并无二致。不过,事实上画家的妻子拥有双重人格,而自从画家得知此事之后,剧情急转直下。那女人的其中一个分身有个年轻情人,两人正计划要谋杀画家;另外一个分身却忠实于画家,且打心底爱他。画家考虑着是否该将妻子送进医院治疗,就在此时,书桌上放了这么一张便条:“会被精神科医生杀死的是‘她’,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