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8/41页)
另一方面,凯瑟琳也和在波士顿留学的几名日本留学生保持着深厚的友谊,并接受他们在日语方面的辅导。一年后,凯瑟琳已经能使用夹杂着汉字的日语,写出简单的报告,在现代日语小说的阅读方面也不成问题。
“凯瑟琳,你也去日本看看吧?”某个留学生这样建议她。
“美金在那个国家,可是拥有比在这里大十倍以上的力量哦!你在波士顿生活两个月的费用,在东京可以生活一年,而且还能够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过,当凯瑟琳真正踏上日本国土,已经是在那之后大约五年的事情了。她在母校早已是日本文学系的研究员,还应聘到东京女子大学担任讲师。自一九三二年起,在东京生活了三年的时间。凯瑟琳在东京的三年生活,可以归纳成以下的几个阶段:充满惊奇的一年,幻灭的一年,厌恶的一年。她在东京生活的时候,正是日本在世界经济不景气影响下,整体产业奄奄一息的时候。映在凯瑟琳眼中的,是一个绝不美丽,也不优雅和神秘,而是充满了狂乱的近代社会。这个社会一方面在市场经济原理的巨浪下被吞噬,另一方面则到处听得到军靴低沉的踏步声,是一个在重压下喘不过气的社会。
她在那里到处可以听见农家女儿悲惨的卖身故事,也看见很多人所受到的歧视待遇,比美国黑人还不如;军部在满洲独断专行;总理大臣被军人暗杀身亡,自由主义学者们遭到国立大学的排挤;著名作家在警察拷问下被虐杀。留在东京最后的那一年,凯瑟琳几乎快要窒息,只想等着合约快点结束。
合约结束后回到国内,凯瑟琳受聘前往波士顿的东洋研究所,在那里以主任研究员的身份度过了四年的时间。接着,她受到海军部的邀请,请她在海军情报部通信保障科里,为选拔出来担任翻译要员的军人们教授日语。凯瑟琳早就思考过日本扩张主义最后的结果,所以考虑一个星期之后便答应了。就这样,凯瑟琳·沃特在圣地亚哥美国太平洋舰队基地的训练所里,以暗号解读班的粗鲁男子们为教授对象,开始了教师的生活。军方之所以给予她中校待遇,是为了配合她现在的年收入额度所做出的安排,并不代表她能行使与校官等级军人同样的权力。
两年后的今天,当笼罩在日美关系上空的乌云逐渐扩散之际,凯瑟琳在身为训练所教官的同时,又被赋予了海军情报部对日工作小组的组长一职。身为组长的她,最近最迫切的一项任务,便是选定送往日本的工作人员。
泰勒少校对沉浸于回忆中的凯瑟琳问道:
“卡西,看样子你似乎还在犹豫不决是吧?”
凯瑟琳回过神来,对泰勒少校点点头说:
“斋藤是个无政府主义者,也是一名职业罪犯。两天之前,他才刚犯下杀人案件呢!”
“多亏如此,我们才能强迫他接下任务。”
“我无法做到像少校您这么现实的程度,难道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吗?”
“在这种情况下,也许可以。但要是我们判断错误的话,会有很多的美国青年因此而丧命。”
“没错。”凯瑟琳叹了口气,“在列入候补的人员当中,果然还是只有他还靠点谱,除他之外,别无人选了。这点我很明白。不过对我而言,我还是很在意他回答自己‘不相信理想,也不相信大义’这件事。虽然他的说法让人感觉到好像是在逞强,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至少能有点自发性,并带着点使命感奔赴日本。”
“处于最基层的地下工作人员不需要什么使命感,况且,对除了他之外的其他候补人选,我们也没办法做出太多的期待。”
凯瑟琳回想了一下三个人共同商讨的那份文件。列入候补人选的共有三个人,剩下两人当中的一个,是袭击加油站时,杀害了一名工作人员的日裔,现在人被关在旧金山湾中间的阿卡崔兹联邦监狱,他是一名机电工人。另一个人在洛杉矶,他是日本与墨西哥裔的混血儿,从事卡车司机一职,是一个没有任何犯罪经历的男子,但是不仅不会日语更不会书写日文。凯瑟琳将他们两人的文件推到一旁。
凯瑟琳一边想着肯尼·斋藤那总是话里带刺的模样,一边说道:
“若是他能告诉我说,他对于自己去了西班牙这件事感到很骄傲,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你不是说,那个男人跟大白天在市区马路上寻欢作乐,坑蒙拐骗的那种人渣是同一类人吗?”
“不是的!”凯瑟琳急忙地摇着头,“不是的,并不是这样的!我的确觉得他正在荒废、放弃自己的人生。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在性格里有着无可救药的缺陷的人。他并没有到自甘堕落的地步。至少,他从西班牙到回国为止,对自己的生活都还坚持着某种程度的原则。尽管,那是与我们不同类型的原则,但无论如何,他的确还是坚持着某种理念,有条有理地在贯彻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