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3页)
数条蜿蜒流向山边的小溪遥远得几乎看不清水流,只见粼粼水波。全然的静寂使得这山谷更显得萧瑟荒凉。偶尔看见一座白色小农舍,也是空荡荡的。
菲尔博士指着其中一间农舍。
“我们要找的农舍是在道路左边,”他说。“就在蔻伊瀑布过去一点,在一处山坡下,一片枞木林当中。你知道那里吗?”
司机沉默了会儿,然后说他知道。
“就快到了,”他补充说。“再过一两分钟就到瀑布了。”
道路往上攀升,无止境似的笔直延伸,最后绕过一处光秃的山肩。车子从一处山崖右侧转入一条小径,隆隆的泉瀑声夹带着水雾传来。
车子沿着小径行进了一小段,司机停下车,往后一靠,不吭一声地把手一指。
他们下了车,站在微风阵阵的小路上。天色渐黑,瀑布的水声依然在耳边回荡。菲尔博士被搀扶着走下一段湿滑的斜坡。他们更加吃力地协助他渡过一条小溪,溪床中满布的石块仿佛接触了土壤精髓似的黝黑。
那间有着污损的粉墙和茅草屋顶的农舍就在小溪对岸。很小巧,看来像是只有一个房间。它的门关着,烟囱没有烟丝冒出,淡紫和嫣红的山脉耸立在遥远的后方。
除了一只杂种狗在吠叫,没有任何动静。
那只狗一看见他们,立刻开始绕着圈子奔跑起来。它冲向那间小屋,用爪子扒抓着紧闭的木门,刨抓的声音在潺潺的泉瀑水声中细细窜出,在人的心头盖上沮丧和孤寂——属于蔻伊峡谷的巨大孤寂——的封印。
那条狗用后腿坐着,开始嚎叫。
“乖,没事!”菲尔博士说。
他沉稳的声音似乎对那动物起了作用。它又开始在门上激烈挠抓着,然后跑到菲尔博士身边撒野,跳起来抓他的斗篷。让亚伦感到害怕的是这狗眼睛里的惊恐。
菲尔博士敲敲门,没有响应。他试着扳动门栓,可是似乎有东西从屋内把门挡住了。屋子正面又没有任何窗户。
“法柏斯先生!”他放声大叫。“法柏斯先生!”
他们将碎石地踩踏得沙沙作响。这间农舍勉强算是正方形的。菲尔博士喃喃自语,缓步绕到屋子侧边,亚伦在后面跟着。
他们在这里发现一扇小窗户。一片生锈的金属网,看似相当沉重的铁丝网,从屋内钉牢在窗子上。里头那片上了铰链,可以像门一样开关的暗沉窗玻璃半开着。
他们用两手围住眼睛,贴在金属网上,试图看清楚屋内。一股混杂着腐臭、酒酸、煤油和罐头沙丁鱼的窒闷气味飘了出来。渐渐的,当他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物体的轮廓也逐一浮现。
堆着油腻盘子的餐桌被推到一边。天花板中央有一只结实的铁钩,原本是用来挂吊灯的。亚伦看见垂挂在那上面的物体,正随着狗儿一次次挠抓木门的节奏轻轻晃动着。
他放下双手,从窗口仓皇后退,一手扶在墙上稳住脚步。他绕过屋子回到前门,凯萨琳正站在那儿。
“怎么了?”他听见她的声音远远传来,却像一声尖喊。“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最好离远一点,”他说。
“怎么回事?”
菲尔博士苍白着脸,跟在亚伦身后回到屋子前面。
博士呼吸急促,喘了好一阵子,总算能开口说话。
“这道门很薄,”他用手杖指着说。“应该可以把它踢开,我相信你办得到。”
门的内侧是一道新的小型挂锁。亚伦使尽全身力气和意志力连着猛踢三下,将门板撞开来,锁环也松脱了。
尽管他不急于踏进屋内,依然瞥见死者的脸孔已经转开去,看起来不像刚才从窗口窥探的第一眼那么可怕。食物,威士忌和煤油的气味却更加呛鼻。
死者穿着一件污秽的长罩袍。罩袍辫状腰带被当成绳索,一端打了个滑套结,另一端牢牢绑在天花板那只铁钩上。他悬空的两脚距离地面大约有两呎。一只小木桶,显然是装威士忌用的,从他脚下滚到一旁。
那只杂种狗哀嚎着,冲过他们身边,发狂似地绕着死者打转,不断跳上跳下,震得尸体晃荡起来。
菲尔博士检查了毁坏的门锁,注视着那扇装有铁丝网的窗户。他的声音在这恶臭难闻的屋子里沉沉响起。
“唔,没错,”他说。“又一桩自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