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4页)

“他大概听见窗户打开的声音,看见猎枪上反射的月光。因为他回头瞄了一眼,便拔腿跑走了。周一那晚他都没跑这么快。我说:‘柯林叔父,让我来吧。’他说:‘好吧。不过先让他跑一段距离再射,不要伤了他。’平时我很害怕使用枪支,连谷仓门都射不准。可是喝了那种酒以后一切都改观了。我没头没脑开了枪,第二发就命中红心。

“亚伦,你想我会不会被逮捕?还有,不准笑!”

“神啊,何不让他们把我给杀了?”亚伦喃喃念着。他喝完咖啡,撑起身体坐直,强忍着阵阵晕眩。“没关系,”他说,“我会好好劝他的。”

“可是万一我——?”

亚伦打量着那可怜兮兮的人儿。

“你不可能让他伤得太严重的。距离那么远,又是20口径,没装几发子弹。他没倒下吧?”

“没有。后来他跑得更快了。”

“那么就没事啦。”

“可是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放你的温柔小手在我掌心,托付予我。’”

“亚伦·坎贝尔!”

“这是名正言顺的行为,不是吗?”

凯萨琳叹了口气。她走到窗边,俯瞰着湖水。湖面无比宁静,在阳光下粼粼辉耀。

“事实上,”沉默许久,她对他说。“不是。”

“别再——!”

“不,不是的。总之不是那类麻烦。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封信。亚伦,我被召回了。”

“召回?”

“我必须中止休假。学校召我回去,有个特别研究计划要进行。另外我也看了早上苏格兰的《每日快报》,看样子真正的空袭就快开始了。”

阳光一如往常的灿烂,山脉金黄深紫一片。亚伦从床侧桌上拿起一包香烟,点燃其中一根,吸了一大口。尽管这让他脑袋晕眩,他还是坐在那里,凝望着湖水,缓缓吸着烟。

“这么说来,我们的假期,”他说。“只是一段间奏曲。”

“没错。”凯萨琳说,没回头看。“亚伦,你真的爱我吗?”

“你明知道我爱你。”

“我们忌讳什么吗?”

“没有。”

长长一阵沉默。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他接着问。

“恐怕今晚就得走了,信上是这么说的。”

“那么,”他断然宣布,“我们不能再拖延了。我们的事必须尽早办妥,但愿能在火车上找到相通的卧铺。反正我们在这儿也使不上力,本来能做的就不多。形式上这案子已经结束了,不过,我还是希望能看看它的真正结局,如果能结案的话。”

“你应该可以看得到,”凯萨琳转身离开窗口。

“怎么说?”

她眉头一皱。她的焦虑并非全然起源于昨晚发生的事。

“是这样的,”她继续说。“菲尔博士回来了。我告诉他我今晚就得走,他说他恐怕也必须离开了。我说:‘可是你掌握的那些呢?’他说:‘我想,这一切就让它去吧。’可是他说话的神情很怪异,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相当可怕的事。他是早上快天亮的时候才回来的。对了,他要见你。”

“我立刻就换衣服。大伙都到哪里去了?”

“柯林还在睡,爱尔丝芭还有柯丝蒂都出门去了,屋里只剩下你、我和菲尔博士。亚伦,不是因为宿醉,也不是因为史汪或者婚前紧张,我真的很害怕。拜托快点下楼去吧。”

当亚伦刮胡子割伤脸颊时,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昨晚喝的烈酒在作祟,告诉自己这不祥的感觉是强烈饥饿感和史汪的接连意外所引起的。

席拉城堡一片死寂,只有阳光透入。每当转开或关闭水龙头,便有刺耳的当啷声传遍整个屋子后袅袅消失。当亚伦下楼去吃早餐,他看见菲尔博士正在客厅里。

穿戴着黑色羊驼毛套装和条纹领带的菲尔博士端坐在沙发上,全身沐浴在温暖金黄的阳光之中,嘴里咬着海泡石烟斗,表情飘渺。他的神态就像正思虑着某项危险事业,不确定该何去何从。他的背心前襟随着轻缓的呼吸起伏着;头上一大绺灰发垂落,遮住一只眼睛。

亚伦和凯萨琳正在享用奶油吐司和咖啡。他们没怎么交谈。没人知道该怎么办,有点类似小学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被校长召见的感觉。

所幸有人前来替他们打破僵局。

“早安!”一个声音大喊。

他们匆匆跑向玄关。

敞开的大门前站着艾利斯达·邓肯,一身夏季风味、式样轻佻的褐色套装,戴着顶软帽,提着只公事包。他正举起手准备扣门环,试图用肢体作解释似的。

“好像没人在家的样子,”他说。他的声音在亲切中暗藏着一丝愠怒。

亚伦瞄了下右边。透过半开的客厅门,他看见菲尔博士来回走动着,嘴里呼噜作响,仿佛想驱赶睡意那样的伸长脖子。亚伦回头看着高大、驼背的律师,他的身影被大片晶亮的湖水烘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