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受难日 [1] 别相信任何人(第13/15页)

瑞秋如机器人一样开着车,想要尽量清空自己的思想。

她停在红灯下,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钟,才十点钟。二十八年前的今天,珍妮还在学校里,而瑞秋或许正在熨烫和托比·墨菲见面时穿的裙子。这该死的裙子是马拉建议她买的,说是能突显她的腿形。

仅仅晚了七分钟。这七分钟会带来怎样的不同啊?可惜瑞秋永远不可能知道。

“我们不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斯特劳特探长一本正经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瑞秋想起怀特比凝固在电视屏幕上的脸。他的眼中明显透露着内疚。

就是他干的。

瑞秋尖叫一声,恐怖凄厉的叫声回荡在车内。瑞秋将拳头砸在方向盘上,刚才的尖叫声让她恐惧而尴尬。

绿灯就要亮了,瑞秋把脚踩在油门上。今天是最糟糕的忌日,还是每个忌日都一样糟糕?也许每次都一样糟糕吧。人们很容易将不好的事忘记,比如冬天,流感,生孩子。

瑞秋感觉阳光落在脸上。这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同珍妮去世那天一样。街道上空无一人,根本见不到人影。人们通常会怎样度过耶稣受难日?

瑞秋的母亲曾会做苦路 [2]。如果珍妮还活着,她会坚持做一个天主信徒吗?也许不会吧。

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想。别想!

等他们把雅各带去纽约后,她再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了。就像已死去一样,每一天都会像今日一样糟糕。好吧,也别再想着雅各了。

瑞秋的眼神像只疯狂的小鸟一样定格在颤抖的红叶上。

空荡荡的马路在瑞秋眼前展开,阳光亮得刺眼。瑞秋眯着眼睛拉下防晒板,她总是忘记带上太阳镜。

街上还有人在走动。是个男人。他站在人行道旁,手握一只颜色亮丽的气球状物体。看上去像条鱼,像是《寻找尼莫》里的小鱼。雅各一定会喜欢这气球。

那男人一边打电话一边抬头看着他的气球。

哦,那不是气球,是只风筝。

“对不起,我想我们不能见面了。”苔丝说。

“没关系的。”康纳回答,“那就换个时间。”他显然并不介意。苔丝听着他沉重的音色,这声音比他本人的样子更加深沉,甚至有些沙哑粗粝。苔丝将电话按在耳边,想要让康纳的声音包围住自己。

“你在哪儿呢?”苔丝问。

“拿着一只鱼风筝站在路旁。”

苔丝感到一阵遗憾以及简单的孩子般的失望,像是因为钢琴课错过了一场生日派对。苔丝还想要再和康纳睡一次,她不想在母亲冷冰冰的房子里和丈夫进行复杂而痛苦的对话。她想要跑去母校的体育场,在阳光下放风筝。她想要陷入爱里面,而不是想尽办法修补一段破碎的关系。她想要做别人的第一选择,而不是退而求其次的无奈之选。

“我很遗憾。”苔丝说。

“你用不着遗憾。”

他们停顿了一会儿。

“怎么了?”康纳问。

“我丈夫正在来的路上。”

“啊哈。”

“很显然,他和费莉希蒂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看来我们也是。”康纳用的似乎不是个疑问句。

苔丝看见利亚姆在花园里玩,她刚刚告诉儿子威尔正在来的路上。利亚姆在院子里来回疯跑,谨慎地敲打着篱笆,像在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训练。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只是,你明白的,为了利亚姆,我至少应该试试。至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苔丝想到威尔和费莉希蒂坐在飞往悉尼的飞机上,手牵着手,一脸共赴歧路的表情。真该死。

“你当然应该。”他听上去那么热情,“用不着向我解释。”

“我就不该……”

“请不要感到遗憾。”

“好吧。”

“告诉他,如果他再对不住你,我会打断他的腿。”

“好的。”

“我是认真的,苔丝。别再给他机会了。”

“我不会的。”

“如果你们没能继续下去。你明白的,别忘了我还在等你。”

“康纳,你会遇到……”

“别这样说。”康纳尖声道。他试着让自己的语调和缓下去。“别担心,我告诉过你了,有一堆小妞垂涎着我呢。”

苔丝笑出声来。

“如果我阻挡了你奔向他的道路,”康纳说,“我应该放手让你离开。”

苔丝这回真切地听出了他的失望。这失望让他听上去那么唐突,甚至有些咄咄逼人。苔丝其实想要康纳保持镇静,想要继续和他调情,希望他对自己最后的言语是温柔而性感的。她想要做最终结束对话的人,这样就能把这些天的回忆封存起来,并归档为“适合我的处理方式”。(那是什么分类?“一阵有趣的自嘲后没人真正受到伤害?”)然而她已经充分用尽了康纳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