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莫洛克的信徒 Chapter 1 乐善好施的有钱人(第2/8页)

除了没完没了地论证到底是吃鸡还是吃鱼、到底是喝红酒还是泡酒吧之外,还有一大堆关于巴黎的死心眼儿的滔滔不绝而又不知所云的长篇大论。比方说,我们当然可以玩儿整整一个星期,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去看杜伊勒里公园5和罗浮宫,或许还可以加上在法兰西喜剧院上演的莫里哀的喜剧。我真为这么详尽的旅游攻略喝彩。从我这儿说,很久以前当我知道巴黎在法国以后,我对巴黎的兴趣就完全消失了。

幸好,正当我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不伤和气地告诉丽塔这一切的时候,科迪和阿斯特无声无息地进来了。他们不像大多数七到十岁的孩子那样进房间时弄得震天响,这两个孩子被他们亲爱的生父毁得厉害,后遗症之一就是你永远都不会看见他们进进出出——他们好像是渗进来的。这会儿明明不在,下一刻他们就静静地站在你身边,等着被你发现。

“噢,”丽塔说道,“你们干吗不……”

“我们想和德克斯特玩儿踢罐子。”阿斯特说道。科迪在一旁使劲儿点头。

丽塔皱起眉头:“也许我们早该谈谈这个事儿,你觉不觉得科迪和阿斯特该换个方式称呼你?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不过,德克斯特,这好像有点儿……”

“叫mon papere(老爸)好吗?要么叫Monsieur le Comte(伯爵先生)?”6我问道。

“我不愿意,行吗?”阿斯特嘟囔着。

“我只是觉得……”丽塔说。

“叫德克斯特挺好,”我说,“他们都习惯这么叫了。”

“这样听上去不太礼貌。”丽塔说。

我低头看看阿斯特:“给妈妈看看你们可以很尊敬地叫‘德克斯特’。”

她翻翻眼睛,说:“拜——托——啦。”

我冲着丽塔微笑:“看见了吧,她才十岁,说不出任何表示尊敬的话。”

“啊,是啊,可是……”丽塔继续说。

“没关系,他们挺好,”我说,“不过巴黎的事儿……”

“咱们走吧。”科迪说。我惊讶地看着他,四个完整的音节对他来说不亚于一场演说。

“好吧,”丽塔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

“我几乎从来不想,”我说,“那会阻碍大脑的正常运作。”

“说不通。”阿斯特说。

“不用说得通,事实就是这样。”我说。

科迪摇着头。“踢罐子。”他说。

我沿袭科迪惜字如金的风格,二话不说跟着他向院子跑去。

当然,即便有着如丽塔所描绘的那种辉煌计划,生活也不全是庆祝和享乐,还有大把的工作要去干。过去两周,我致力于给一幅全新的作品添上最后画龙点睛的一笔。这次处于我关注焦点之中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继承了一大笔钱,并把这笔钱用在了很讨人厌的杀人嗜好上,让我都巴不得自己也很有钱。他叫亚历山大·麦考利,不过他管自己叫“赞德”,这在我看来有些幼稚,但或许这正是关键所在。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多金嬉皮士,从来不干正经事儿,全情投入,耽于享乐。如果他在挑选受害者时的品位稍微好那么一点儿,都能让我感觉开心点儿。

麦考利家族的钱来自他们养的很多的牲畜。赞德频繁出入城里的贫困区,向无家可归的穷人施舍钱财。据某篇煽情得催人泪下的报道说,他偶尔还会挑个把穷人带回自己在农场的家,给他们工作干,以示鼓励。

当然,对于慈善精神,德克斯特总是欣赏的。但实际上,我之所以对它感兴趣,是因为这类善行往往警示着有某种邪恶的勾当藏匿在特蕾莎修女的面具之下。我并不怀疑在人性深处有善,也不怀疑人们对同类的慈爱关怀。我肯定它们的存在,只是我从来没见过。因为我既没有人性也没有心,所以只好依靠经验判断。而经验告诉我,爱始于家庭,也往往被扼死在那里。

所以,当我看见一个除了年轻、富有、漂亮之外,别的方面都显得挺正常的人为被这个世界欺压和淘汰的人们挥霍钱财时,我很难被这种表面上的利他精神所打动,不管那看上去多么美好。毕竟,我自己就很善于装出一副可爱而无辜的样子,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对吧?

我用自己的标准观察赞德,很开心地发现他并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格外有钱。他继承来的钱让他变得有些不拘小节。我发现一些数据详尽的税单,表明他在农场的房子闲置着。显然,不论他把那些脏兮兮的朋友带去了哪儿,都不可能让他们过上健康幸福的农场生活。

更合我意的是,我发现不管他们随新朋友赞德去到何方,都是光着脚的。在赞德位于科勒尔盖布尔斯的可爱的家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在那里赞德保存着一些纪念品,用非常复杂而昂贵的锁保护着,我花了整整五分钟才鼓捣开。保存这些东西对一个坏蛋来说是件很愚蠢、很冒险的事儿,我非常懂得这点,因为我自己就在这么做。不过即使某天哪个勤奋的调查员发现了我的纪念品小盒子,他也只能看到一些载玻片,每片上面存着一滴干涸的血滴,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没人能够证明这些血滴和任何罪恶的勾当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