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5/6页)
我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他们已经知道,芬并没有带赞本去打猎,而是带他闯进了一场埋伏。而且,芬居然不愿同赞本死去的灵魂分享战利品。而没有那支笛子,赞本就无法入土为安,就会给他们惹事,给他们捣乱。因此,他们必须得把笛子拿到手。我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来。他们要替赞本复仇,这可能才刚刚开了个头。
我在人群里推搡着,挤到了内尔身边。
她双眼紧闭。麦伦已经冷静了下来,任由内尔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我们得离开这儿。我们得马上走。”我的脸贴着她的太阳穴,我的嘴唇触到了她的发丝。我说:“真的。我们必须得走。”
她的眼睛还是没睁开,她说:“我们不能走。现在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
“听着。”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们必须马上上我那条船,走人。”
她猛地将身体从我的掌握中挣脱出来。“我哪儿也不去,我不会就这么扔下她。”
“这里不安全,内尔。谁都不安全。”
“我了解他们。他们不会伤害我们。他们和你那个基奥纳部落不一样。”
“可他们想要那支笛子。”
“给他们好啦。”
“可芬不会给他们的,内尔。除非他死了。”
“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他们是我的朋友。”她声音哽咽起来。她什么都了解。她了解他们的神,了解他们的赔罪方式——可她也了解芬冷酷无情的占有欲。
她那张娇小的脸上沾满了血和沙粒。此时此刻,对我,对我的一片苦心,她仿佛恨之入骨,仿佛她从未像现在恨我一样恨过任何人。她又抗拒了一阵,才被我带出人群,来到沙滩上。
更多的人正从路上往沙滩上赶。我看见了昌塔、坎那普,还有小卢阔,他正大喊着寻找他的弟弟。但是并没有人过来阻拦我们。聚在鼓边的那些人看见我们走开,也没追过来。
芬坐在椅子上,身边倚着那支笛子。内尔径直走进卧室。他跳起身,跟在她身后,也打算进去。
“别进来。”
“内尔,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我不想听。”
“我跟阿巴彭那莫谈过。笛子是他们送我的。这笛子是他们送我的礼物,它本来就是我的。”
“你觉得我现在还在乎它是谁的吗?为了它,你折进去一条人命,芬。赞本死了。”
“我知道,内尔。我知道。”他瘫倒在地板上,紧紧搂住她的双腿。
我心里升起一股由衷的厌恶。“起来,芬,”我隔着蚊帐说,“赶紧收拾行李。我们马上就走。”
我找到我的船,把它拖到一片稍小一点儿的沙滩上。他们俩在那儿等我。我们把我的行李箱、他们的旅行袋和箱子都装到船上。刚才,我在睡觉的垫子旁找到了她的眼镜。趁芬没注意,我把眼镜递给了她。她没有别的表示,只是把眼镜重新戴上,然后转过身,朝另外那片沙滩望去。村里所有人都聚集在那里。
“别把他们的注意力招过来。”我轻声说,“赶紧上船。”
芬扛着他的笛子上来了。“汽油用完了,你知道吗?”他说,听那口气仿佛是我把事情办砸了,“回来的大半路程我都是用手在划。”
这样挺好,我心说。我正好可以和你老婆多待一会儿。
“我这里还有一壶,”我说,“你把我的船偷着开出去,忘记把它带上了。”
我把油管与油壶接在一起,然后压下泵杆。一次成功。马达立刻转了起来。有几个小脑袋抬起来,往这边看。那是几个在水中嬉戏的孩子,他们听到了马达的声音。
“Baya ban!”小阿米尼站在浅水中朝我们喊。
内尔站起身,也朝他们喊道:“Baya ban.”她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Baya ban.”
“Baya ban.”
“Baya ban!”内尔仍然在喊。我想叫她停下,可远处那片沙滩上聚集在鼓旁的人们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叫喊声。
内尔用颤抖的声音唤着每个小孩的名字。他们的名字都很长,因为那里面包括了他们的宗族、母系以及父系祖先的名字。她叫啊叫,忽然,叫声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断断续续的哭声。我们的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孩子们纷纷跟着往深水里蹚,激动地朝我们的方向拍起水花,嘴里还嚷嚷着我听不懂的话。
去吧。去跳你那美丽的舞蹈,参加你那美丽的典礼去吧。我们会把逝者安葬好的。
天空如此低沉,如此阴郁。有那么一刻我方寸全无,连船该朝哪个方向开,怎么才能开回河里都想不起来。后来,我才想起那条夹在山岭之间的狭窄水道。我把油门一推,马达的轰鸣声立刻把他们的声音盖住了。船身往上一拱,然后便向前冲去,从黑色的湖面上疾掠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