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上 雪飘飘(第17/30页)

三癞子烧完那些画像,拍了拍手,站起了身。

他长长地呼出了心底的一口闷气。

画像的灰烬被晨风夹裹着,扬了起来,散落在乱坟坡的各个角落。

那只乌鸦不知什么飞走了。

乱坟坡上清冷而肃杀。

15

这个墟日果然热闹非凡。唐镇的街上拥挤着赴墟的人。各个摊点前都围着很多人,争相交易着各自需要的物品。因为融雪还在继续,街面上被踩踏得起了一层污黑的烂泥浆。人们的鞋子和裤脚也溅满了泥浆,这样也丝毫没有影响人们因为过年而产生的高涨喜悦的情绪。

猪牯在这个墟日显得特别活跃。

他挎着盒子炮带着几个背着步枪的保安队员在街上挤来挤去,那双警惕而又聚光的小眼睛在赴墟人的脸上溜来溜去,如果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猪牯就会把他绑回镇公所去。游长水和他交代过了,在这个墟日特别要注意眼睛赤红的女人和土匪陈烂头,这个时候他们最容易混进唐镇来,而不容易被人发觉。游长水也躲在镇公所里,哪里也不敢去,镇公所也加强了戒备。

猪牯带着保安队员来到画店门口,他惊讶地看到画店的门洞开着,三癞子穿着那身灰布长衫,人模狗样地面朝镇街坐着,看着拥挤来拥挤去的人流。猪牯走进了画店,三癞子视而不见。猪牯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胡文进的画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宋柯给三癞子画的那幅有颜色的画像。画店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这让猪牯十分不解,三癞子如此邋遢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把画店收拾得这样干净呢?猪牯不知道的是,三癞子还把胡二嫂的家也收拾得如此干净。猪牯想,三癞子在这个新年里换了一个人了?

三癞子对猪牯不理不踩,猪牯并没有不高兴,他笑着对三癞子说:“三癞子,你先在画店里住着吧,游镇长说了,等过完年,我们到县城里去请来新画师后,你要搬走的哟!”

三癞子还是没有理睬他。

猪牯呆了一会,就走了。他走到门口时,听到一个声音:“我就是画师!”

猪牯回头瞄了三癞子一眼,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三癞子的口里吐出来的,可画店里只有三癞子一个人。

画店对面胡二嫂的家门铁将军把门。

猪牯在嘈杂的街上,隐隐约约地听到胡二嫂凄惨的喊叫声。

他心里十分清楚,是三癞子把疯婆子胡二嫂锁在里面的,全唐镇的人也知道。因为三癞子和胡二嫂在唐镇的特殊身份,也没有人去管他们。

猪牯带着保安队员来到镇东头的土地庙门口时,发现那块空坪上围满了嘻嘻哈哈的人。猪牯挤了进去,看到一个瞎眼的老者坐在木凳上在着二胡,他的前面站着一个扎着两条又黑又粗大辫子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穿着打着补丁的侧襟花布棉袄,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漾着春水般的波光。年轻女子红唇白齿,正和着瞎眼老者拉出的小调,唱着那支客家人熟悉而又喜欢的《十八摸》:

紧打鼓来慢打锣,

停锣住鼓听唱歌,

诸般闲言也唱歌,

听我唱过十八摸。

伸手摸姐面边丝,

乌云飞了半天边,

伸手摸姐脑前边,

天庭饱满吸引人。

伸手摸姐眉毛湾,

分散外面眉中宽,

伸手摸姐小眼儿,

黑黑眼睛白白视。

伸手摸姐小鼻尖,

攸攸烧气往外熏,

伸手摸姐小嘴儿,

婴婴眼睛笑微微。

伸手摸姐下巴尖,

下巴尖尖在胸前,

伸手摸姐耳朵边,

凸头耳交打秋千。

伸手摸姐肩膀儿,

肩膀同阮一般年,

伸手摸姐胁肢湾,

胁肢湾弯搂着肩。

伸手摸姐小毛儿,

赛过羊毛笔一枝,

伸手摸姐胸上旁,

我胸合了你身中。

伸手摸姐掌巴中,

掌巴弯弯在两旁,

伸手摸姐乳头上,

出笼包子无两样。

伸手摸姐大肚儿,

逿像一丘栽秧田,

伸手摸姐小肚儿,

小肚软软合兄眼。

伸手摸姐肚脐儿,

好像当年肥勒脐,

伸手摸妹屁股边,

好似扬扬大白绵。

伸手摸姐大腿儿,

好像冬瓜白丝丝,

伸手摸姐白膝湾,

好像犁牛挽泥尘。

伸手摸姐小腿儿,

勿得拨来勿得开,

伸手摸姐小足儿,

小足细细上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