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下 心慌慌(第13/25页)
冯瞎子穿着新做的长袍马褂,戴着一顶瓜皮小帽,仿佛是个绅士,也许他一生也没有穿过如此光鲜的衣服,只有在今天,他的女儿大喜之日,才穿得像个人样。
可这个穿得绅士一般的老人渐渐地在猪牯的眼中变了味道。
他无声无息地站立着,脸色死灰,纵使是新房里喜庆的红蜡烛的光芒也无法掩盖他脸上的灰暗色调。他那空洞的双眼黯然无光,还流下两股白生生的粘液,那两股白生生的粘液一直顺着只剩一层老皮的脸郏流到脖子里,然后顺着身体流到脚下,粘液又从他脚上的布鞋上渗出来,粘在地上。
那浓郁的尸臭就是从冯瞎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猪牯十分惊骇,张着嘴巴,什么以说不出来,他赤裸着身体坐在床上,犹如一尊木雕。难道发生在家里的一切神秘事情都和冯瞎子有关?猪牯在这个时候分不清楚和冯如月结婚是福还是祸了。
冯如月泪流满面。
她下了床之后,“扑咚”一声朝冯瞎子跪下了:“爹,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晚上到我们新房里来呢?你不是答应女儿,只要女儿结婚后,你就可以瞑目了的吗?现在女儿有自己的家了,你应该安心了哇!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晚上到我们的新房里来呢?你要是吓坏了我老公,那该如何是好!我本来想在这个晚上和他说你的事情,明天就厚葬你的,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是个好人,他那么爱惜我,他一定会答应我厚葬你的,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呀!爹,女儿求你了,你安心的去吧,你不要再担心女儿了,爹——”
猪牯对冯如月说的话一头雾水,她说的是什么?猪牯在惊鄂中仿佛听到一声长叹,他看到冯瞎子直通通地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冯瞎子倒在地上后,冯如月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木雕般的猪牯,冷冷地说:“哥,你是好人,只有你才会收留我们。本来,我想把身子给你后再和你说清楚事情的,可现在——哥,我把事情告诉你,你听完后如果能够原谅我,就把我留下做你的老婆,并且厚葬我爹,我将一生感激你,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如果你不肯原谅我,我把话说完后,马上背我爹的尸体离开你家,绝对不会拖累你的!其实,父亲早就该死了,在来唐镇的半月前,有个好心的郎中给我爹看过病,说他已经病入膏肓了,最多也就几天的命了,让我准备后事。可爹说,他如果没有把我嫁到一个好人家里去,他死不瞑目!他对不住我死去的娘!我们都没有想到,到唐镇后,你会收留我们。其实,在到你们家的那天晚上,爹就咽气了。他走之前对我说,在你没有娶我之前,千万不要告诉你们他去了。他说,你是好人,会对我一辈子好的。我知道,我们都很自私,可是——”
猪牯浑身发冷,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冯如月突然朝猪牯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原谅我吧,哥,我爹苦了一辈子,我不愿意看到他死后连一个棺材都没有,哥,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来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此时,新房里阴风四起,那些燃着的红蜡烛剧烈地摇曳,有几支被阴风扑灭了。猪牯陷入了寒冬的氛围,每一个毛孔都冒出恐惧。他仿佛听到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猪牯,我的女婿,你一定要善待如月,和她白头到老,否则,我饶不了你的,我不会离开,我一直会看着你……”
11
上官玉珠哀怨地坐在竹椅上,长长的头发披散着,那条青色的蛇在木盆的水里游动,畅快的样子。上官玉珠喃喃地说:“青儿,你告诉我,他走了还会回来吗?”
青蛇仿佛听懂了上官玉珠的话,从水中抬起了蛇头,朝她抖动了两下,吐了吐鲜红的蛇信子。
上官玉珠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说:“傻女子,游武强自己是不可能回来的了,除非你再次施展你的法术让他回来,你在他身上下的咒还没有消除,他还是控制在你的手中。”
上官玉珠凄凉地说:“我让他回来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他还爱着那个死去的沈文绣,他昏迷后的几天里,嘴巴里一直喊着沈文绣的名字,我不知道沈文绣究竟施了什么魔法,让他死心塌地。我要是沈文绣该有多好,这都是我的命不好哇!”
尖细的声音说:“傻女子,游武强有什么好的呢,你如此迷恋他?这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上官玉珠说:“我好怕,真的好怕,我害怕这样一个人孤独到老,害怕这样见不了天日的日子!我需要像游武强这样的男人,呵护我,我闻着他身上男子汉的气息,心里就会安宁,就很踏实。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会忘记一切苦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