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下 心慌慌(第7/25页)
猪牯背着冯如月走出房间后,房间门“砰”的一声自动关上了,这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十分诧异,好在接下来的结婚仪式很快地进行,加上锁呐声吹奏出的曲调欢天喜地,人们很快就忘记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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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前两天,猪牯就把请帖散发出去了,除了猪牯本族人,镇上有些头脸的人他都发了请帖,连屠户郑马水和棺材店老板张少冰也不例外。婚宴的时间定在中午,地点就在洪福酒店。本来二月二就是个节日,加上唐镇的保安队长猪牯大婚,唐镇就更加的热闹了。
因为猪牯结婚,张少冰的棺材店这天没有营业,只要唐镇人办喜事,他都会把棺材店关上,这是他做人的原则。而且他从来不张扬和凑热闹,就是人家请他去喝喜酒,他也显得十分低调,悄悄的去,坐在无关紧要的那些人的席位上,不吭不哈吃完酒席就悄悄离开。这天也一样,中午时分,他随着贺喜的人流走进了洪福酒店,签到交了礼金后,就无声无息地找了个偏僻的席位坐下来。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张少冰今天出门时就感觉不对劲,身体的那个部位很不舒服,坐在酒席上,看着闹哄哄的人们,他的背脊一阵阵发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甚至还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一个想法:是不是该准备一副棺材了。这个想法令他心惊肉跳,在人家的结婚喜宴上这样想,是对主人的不敬。张少兵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被人知道了他内心的想法,不好交代,于是脸上堆起了笑容,掩盖心里的慌张。可是,无论他怎么掩饰,内心就有个声音重复着那句话:“是不是该准备一副棺材了!”张少冰如坐针毡,希望酒宴赶快结束,逃离这个地方。
唐镇有个习俗,新娘子是不参加结婚酒宴的,她只能在洞房里等着丈夫。
猪牯在自己新婚的酒宴里忘记了一切恐惧,在酒杯里找回了自己。可就在他开始一桌一桌地给大家敬酒时。有人进来说,在唐镇的上空发现了很多死鬼鸟。猪牯没有理会,他端着酒杯去给客人敬酒。
还是有不少人走出了洪福酒店,那些人里大部分都是荷枪实弹的保安队员。他们走出洪福酒店,果然看到了一群一群的死鬼鸟蝗虫般在天空中怪叫着盘旋,而且越来越多,仿佛整个山地的死鬼鸟都不约而同地往唐镇上空聚拢。黑压压的死鬼鸟几乎把灿烂的阳光都遮蔽了,那些保安队员们个个面如土色,难道这些死鬼鸟在预示着什么灾祸的来临?这是他们队长大喜的日子,也是唐镇的节日,怎么会有这么多不祥的死鬼鸟遮天蔽日呢?
其中有一个保安队员说:“应该赶走这些死鬼鸟!”
加上他喝了酒,脑袋正发着热,就举起了枪,朝天空中盘旋的死鬼鸟放起了枪。
他的枪声一响,那些保安队员们也效仿他纷纷朝天空中放起了枪,枪声爆竹般凌乱地响成一片,子弹在死鬼鸟群里呼啸地穿过。唐镇很多没有参加喜宴的人见到遮天蔽日的死鬼鸟,就心惊胆战,这种异像令他们恐惧,他们不知道在二月二出现这样的情景,对这一年来说意味着什么,听到密集的枪声后,他们纷纷涌到皇帝巷来看个究竟。
天空中落下了纷纷扬扬黑色的羽毛。
还有些死鬼鸟被子弹击中,落在了地上和屋顶上。
洪福酒店里喝喜酒的人听到枪声后,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他们借着酒劲,对着天空在枪声中四处奔逃的死鬼鸟大吼大叫。
镇长王秉顺也走出了洪福酒店,看到那些死鬼鸟,他的右眼皮直跳。王秉顺活了几十年,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情景,一片黑色的羽毛在他眼前飘落,仿佛从天空中落下的一柄利剑,让他胆寒,难道他的厄运从此开始?王秉顺周围喧闹的人们仿佛不存在了,他只是一个孤独的人,那密集的凌乱的枪声也仿佛不存在了,此时是那么寂静,他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陷入了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王秉顺恐惧而又凄惶地朝镇公所走去,似乎在穿过一条漫长的死亡通道。
王秉顺离开猪牯的酒宴后就没有再出现在洪福酒店。
还有一个人和镇长王秉顺一样逃离现场,那就是棺材店的老板张少冰。张少冰心中一直在重复着那句话:“是不是该准备一副棺材了!”外面的枪声响起后,他心中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他相信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无论用什么样的笑容掩饰都无济于事。
张少冰趁乱随着人流溜出了洪福酒店的大门,抬头看到那黑压压的死鬼鸟,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块黑布,他不知道是怎么挤出皇帝巷拥挤的人群回到家里的。
逍遥馆里的春香也听到了那凌乱而密集的枪声。
她脸色铁青,胃里有什么东西在上窜下跳。春香跑到院子里,看到李媚娘手里拿着黄铜水烟筒,站在院子中央,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死鬼鸟,浑身筛糠般颤抖。春香知道今天是猪牯大喜的日子,她曾经梦想过有这么一天,和猪牯成亲,可自从那个晚上陈烂头闯进她的房间后,这个梦就肥皂泡般破灭了。唐镇任何人办结婚这样的喜事,都不会请逍遥馆的人去吃喜酒的,猪牯也一样。哀伤的春香来不及抬头望那些遮天蔽日的死鬼鸟,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呕吐起来,边呕吐边发出野猫一样的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