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无边无际的哀伤 1952年(第7/41页)

王春发知道臭虫蚊子也会传染麻风病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有天晚上,他从噩梦中惊醒,发现房间里亮着灯。

他坐起来,看到李秋兰点着油灯,在床上寻找着什么。王春发说:“半夜三更的,你在做甚?”李秋兰说:“睡觉时,身上痒痒,好像又有臭虫了。”王春发说:“不可能,我们弄得很干净了的。”李秋兰没有说话,继续在床上,翻动着被褥,寻找着臭虫。李秋兰穿着短袖的褂子,露出光洁的手臂,饱满的奶子在油灯的光亮下若隐若现。花痴的王春发心里猫抓般难受,他真想扑过去,按住李秋兰,云雨一番,管他什么麻风病了,想想自己很长时间以来只是自摸,没有上李秋兰的身,觉得特别不值。这都是麻风病闹的,要是李秋兰没有染上麻风病,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美人。他准备豁出去了,干李秋兰一次。就在他蠢蠢欲动时,他看到李秋兰的食指和拇指捏起了一个臭虫。李秋兰恨声恨气地说:“死臭虫,让你咬我,我捏死你。”臭虫的外壳十分坚硬,她根本就没有力量捏死臭虫。于是,她像以前很多唐镇人一样,把臭虫放到嘴巴里,咬碎后,吐在了地上。李秋兰的这个动作让王春发惊叫起来,身体内部的那股欲望之火顿时熄灭。他惊惶地说:“李秋兰,你完了,完了。”李秋兰说:“怎么完了?”王春发恼怒地说:“你怎么能把臭虫放到嘴巴里药,难道你没有听医疗队的医生说,臭虫会传染麻风病?罢,罢,我再不敢和你睡觉了。”李秋兰说:“没那么严重吧。唉,无所谓了,得了麻风病也好,早死早超生。”王春发浑身发抖,仿佛李秋兰真的得上了麻风病。第二天,他就带李秋兰去医疗队检查,医生告诉他,李秋兰是健康的,王春发死活不信。

奇怪的是,对麻风病的恐惧并没有让他失去性欲,反而花痴得更加厉害了,而且还在大白天里,躲在房间里手淫,发出嗷嗷的叫声。他手淫时,也不顾及母亲和妻子的感受,旁若无人的样子。李秋兰常常躲在家里的某个角落里抹泪,戴梅珍也气愤得不行,说自己养了个畜生。李秋兰不敢骂他,戴梅珍倒不怕他,有时站在房间外破口大骂,骂累了就说:“我要去郑马水那里告状,让他带人来把你拉到五公岭去枪毙。”

王春生根本就不理她,继续干他喜欢干的事情。

完事后,他走出房间,对母亲说:“你告我去呀,告去呀,把我拉去枪毙呀。”

戴梅珍说:“你以为我不敢去,枪毙你,就当我没有养你这个儿子。”

王春生就狂笑,然后说:“告诉你吧,你告我也没有用,我自己搞事,没有侵犯任何人,他们凭甚么抓我去枪毙,老子还是无产阶级,贫下中农呢,凭甚么抓我去枪毙。”

是的,他是没有侵犯别人,也没有让其他人的肉体受到伤害,他自己却受到了伤害,因为过度的手淫,他的眼睛越来越不行了,经常看着某件东西,眼睛就模糊起来,有时还特别酸痛。

5

郑雨山家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他祖上传下了不少治疗无名肿毒的方子,龙冬梅鼓励他拿出来,他有些犹豫,说不知道那些方子对麻风病有没有效果。龙冬梅温情脉脉地望着他,柔声说:“雨山,你不是常说,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是你们家的祖训吗。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善良的人。你我都不愿意看到那些麻风病人受尽折磨,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努力去做。我是这样考虑的,每个方子都拿出来试一下,只有试了,才知道有没有用。你说呢?”郑雨山望着她,手心捏出了汗。龙冬梅微笑着说:“雨山,你别紧张,我知道你的那些方子不能传给外人,我以我的人格保证,绝不告诉任何人,你应该相信我。”

郑雨山自从父亲郑朝中死后,一直孤身一人,也没有娶妻生子。并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碰到合适的女人。镇上许多人都给他提过亲,漂亮贤惠的姑娘不少,他愣是没有看上一个。有人说他心比天高,也有人说他那方面没有用……对于各种说法,他都置之不理。自从龙冬梅出现,他却有异样的感觉。这个长着大脸盘,并不是很漂亮的年轻女医生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吸引着他。郑雨山是个内敛之人,不会轻易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就是说出来,龙冬梅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回应,在他眼里,她迟早会离开唐镇,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唐镇不应该是她的归宿。白天,他们在一起,晚上,龙冬梅和他分开,住在他卧房旁边的房间里,那个房间以前是他父母亲的卧房。夜深人静时,郑雨山会失眠。他躺在眠床上,辗转反侧,想着心事。有时,他会竖起耳朵,倾听隔壁房间传来细微的声音,那是龙冬梅发出的声音,直到沉入寂静,他还在想象着龙冬梅睡眠时的姿态。他的内心有点甜蜜,更多的是酸涩和痛苦,因为龙冬梅对他来说,是梦中花,水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