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2/10页)
他递给她一张名片。他叫马克·埃尔得,洛杉矶人。
美国加州!
他们找了家CDN餐厅用早午餐,因为她知道,在这儿是决计不会撞见她丈夫的。八匹马也别想把他拉进素食餐厅的门。他们又去了丁斯盖特那边的胡万音乐厅。那里每周二都举办正午音乐会,大名鼎鼎的哈雷交响乐团演奏,新加入的马克姆·萨金特担当指挥。自己的城市可以拿如此的文化盛宴招待来客,戴安娜引以为傲。
那天她了解到马克是位喜剧广播剧的编剧。用他剧本的人她都没听说过,但据他所说他们都很火:杰克·本尼,弗莱德·艾伦,阿么与阿呆。他旗下还有一个广播电台。他穿的是喀什米尔羊绒夹克。他正在休长假,来英国寻根问祖,他家原本在利物浦,一座曼城西边几英里外的港口城市。他个头不大,比戴安娜高不了多少。他同她年龄相仿,栗色的眼睛旁有几点雀斑。
另外,他是个纯粹快乐的人。
他聪明、幽默又英俊,举止优雅,指甲干净,着装利落。他喜欢莫扎特,但也懂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爵士乐。最主要的是,他喜欢戴安娜。
她想,真心喜欢女人的男人居然那么稀少,真是奇也怪哉呵。她所见过的男人们都只会奉承她,会对她动手动脚,会在莫巍稍不留意的时候暗示她“我们找个地方偷偷幽会吧”,有时也会在酩酊大醉之后对她示爱,但他们并不是真心喜欢她。他们只会言语戏谑,却从来不会真正听她倾诉,对她更是一无所知。之后时日相处下来,她发现,马克是和他们都不一样的存在。
在图书馆见面的第二天,他租了辆车载她到了海边。他们在沙滩上吃三明治,在沙丘掩映之下微微海风之中深情相吻。
他在米兰德酒店有套房,但鉴于戴安娜太出名了,两人不能在那儿见面。她若是在午后被人瞧见上了楼,消息不到下午茶的功夫就会传开。不过,脑袋灵光的马克找到了解决之道。他们驱车前往圣安妮的海边小镇利斯,以埃尔得夫妇的名义住进酒店。他们共用午餐,然后上床。
和马克做爱是如此的有趣。
第一次他们演起了哑剧,准备一声不响地把衣服脱光。可她笑得不行,脱衣服的时候一点没觉得害臊。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会不喜欢自己,他对她的爱慕显而易见。因为他如此温柔,她一点都不紧张。
他们在床上度过了整个下午的时光。接着去前台说他们改了主意不想过夜了,办理了离店手续。马克付了整晚的钱,这样店员也不会觉得别扭。他在奥特林厄姆前一站把她放下,她再乘火车到家,好像整个下午都在曼城的样子。
他们就这样欢愉地度过了整个夏天。
他本应在八月初返美着手写一部新剧的,但是他留了下来。他写了几张美国人在英国度假的故事的草稿,每周用泛美航空的空中速递服务把手稿寄回美国。
虽然每次递信都在提醒着他们时间已经不多了,戴安娜还是想方设法地不去思虑未来会如何。是,马克总有一天会回国的,但他明天还在这里,而她心思就只能到明天那么远。这就像战争一样,每个人都知道它很恐怖,但是没人说得清它什么时候会开始;而在那天来临之前,除了继续生活及时享乐之外,没什么好做的。
战争爆发第二天,他告诉她他要回家了。
她当时正在床上坐着,被单只盖到小腹,双乳一览无余,马克就喜欢她这样坐着。她觉得自己的胸太大,可他却觉得她的酥胸美极了。
他们要严肃认真地对话了。英国对德宣战这件事就连幸福的情人们都不得不谈。戴安娜近年来一直都在关注亚洲的惨烈冲突,一想到欧洲的战争她更是心有戚戚焉。日本跟西班牙的法西斯分子一样,冷血地朝妇女儿童身上投炸弹,连眼都不眨一眨,数十万人的大屠杀更是人神共愤。
她问了马克一个人人都挂在嘴上的问题:“你觉得接下来会怎么样?”
这一次他的回答不再滑稽了。“我觉得会很恐怖。”他黯淡地说,“我相信欧洲会被彻底摧毁掉,变成一座孤岛。英国这个国家或许可以幸免,但愿如此。”
“噢。”戴安娜说。她忽然觉得恐慌。英国人可不是这么说的。报纸上尽是鼓战的言论,而莫巍对战争形势也很乐观。马克作为一个局外人,用他的美国口音和放松的心态做出了判断。这判断听起来虽让人糟心,但却很现实。曼城会被轰炸吗?
她记起了莫巍说的话,重复道:“美国迟早也得参战。”
马克的回答让她吃了一惊:“老天,千万别。这是欧洲人吵的破架,不干我们什么事儿。我大概明白英国为何宣战,但要我看见美国人为了保护个鸟波兰而牺牲,还不如让我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