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4页)
磕头虫毙不毙?“我也低声地问司马粮。磕头虫曾骂过我小杂种,我跟他有仇。
司马粮道:“我去跟爹说说,毙了这个灰孙子。”“对,毙了这个灰孙子!”我解恨地说。聋汉国双眼流泪,看不清楚,挥起胳膊乱抡。赵六夺过磕头虫再次劈下来的小板凳,嗖地扔到半空中。“操你妹妹!”他直截了当地说。磕睡虫鹰爪一样的弯曲手指抓住了赵六的喉头,赵六揪住了磕头虫的头发。两个人撕扯到给司马支队留出的空地里,难解难分。斜眼花跳进来,想帮她的哥哥,但好几次却将拳头错打在磕头虫的背上。斜眼花终于找准了机会,像只花蝙蝠飞到赵六身后,然后,伸手进赵六双腿之间,揪住了他的睾丸。会拳脚功夫的关流星大声喝彩:“好!好一个叶底摘桃!”赵六哀鸣着松了手,腰像虾米一样弓起来,身体紧缩,脸色在渐渐沉重的暮色里黄成了金子。斜眼花用力一攥,发狠地说:“不是要操吗?
老娘等着你!“赵六彻底瘫软在地上,成了一坨抽搐的肉。泪眼模糊的聋汉国模起他的梧桐杆子,像出大殡仪仗中的开路先锋显道神一样,不分青红皂白,不管皇亲国戚,一顿胡抡,抡着谁谁倒霉,碰着谁谁遭殃。杆飞棍舞,老婆哭孩子叫,外边的人图看热闹瞎起哄往里挤,里边的人为逃命往外钻,一时间人声如潮,人成了团,挤成了堆,你踩我,我按你。我特别注意到斜眼花屁股上挨了一杆子,打得她一个箭步钻到了人堆里,几只打抱不平的手和几只混水摸鱼的手在她的身上乱抠乱摸,弄得她吱吱哟哟……
啪!一声枪响。放枪的是司马库。他披着黑披风,身后跟着护兵,跟着巴比特和上官招弟、上官念弟,怒冲冲走来。“安静!”一个护兵喊,“再这样闹下去就不演了。”
人群乱纷纷地安静了。司马库带着他的人就座。天空变成了紫色,黑暗即将降临。有一钩瘦月,放着明媚的光,在西南方向;瘦月怀抱里,有一颗光芒四射的星斗。
骑马中队、骑骡中队、便衣队都来了,排着两行队伍,抱着枪、或是背着枪,左顾右盼着女人。一群浪狗,络绎入场。乌云吞没星月,黑暗笼罩大地。树上虫声凄凉,河中水声澎湃。
“发电!”司马库在我的左前方下令。他打着火机,点烟,点罢烟用很大的动作摇灭打火机。
发电机在回回女人家的废墟那儿。几个黑影在动摇,一只电筒发光。终于,机器响起来,起初的响声忽高忽低,很快便均匀了。一盏电灯在我们脑后亮了。
“噢噢!”激动的观众吼叫。我看到前边的人都回过头来望着灯光,一大片眼睛绿光闪烁。
就像第一天晚上一样,一道白光寻找白布,飞蛾和蜢虫在光柱中莽撞飞行,白布展示它们的巨大身影,士兵和百姓惊叹。跟第一天晚上不一样的地方更多:司马库没有跳起来让光柱透视他的耳朵。四周的黑暗更加深厚,那白光愈加灿烂。空气潮湿,田野里的气息迎面扑来。风的声音缠绵在树上。夜鸟的声音纠集在天上。鱼的声音破碎在河水中。还有河堤下边的毛驴的喷鼻声,那是远道而来的外乡人的平凡坐骑。狗的声音在村子深处。闪电的光彩碧绿,在西南方向低垂的天幕。沉闷的雷声在闪电消逝的地方。满载着炮弹的火车在胶济铁路上急驰,清晰的钢铁巨轮碾轧铁轨声与流水般的电影机器声友好相处。特别的不同之处是,我对白布上映出的画面兴趣大减。下午,司马粮神秘地告诉我:“小舅,俺爹从青岛买来了新片子,里边全是光腚洗澡的女人。”“骗人。”我说。“真的,小杜说的,便衣队陈队长骑摩托去取,马上就回来。”结果还是老片子。司马粮骗我。我拧了他的腿。“没骗你,也许先放这块旧的,再放那块新的。等着吧。”我知道狗熊中弹后的情形,也知道猎人和女人在地上打滚的情形,只要我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流畅地在我脑海里滑过。于是,我有了更多的眼力来暗中窥测我面前的人和我周围的情况。
上官招弟因为产后身体虚弱,披着一件绿呢子雪花大衣,坐在特为她搬来的赭红色太师椅上。她的左边,是司马库司令。司令也坐着太师椅。他的披风,展开在椅背上。他的左边,坐着上官念弟,她坐着一把轻巧的藤椅。穿着白色的裙子,不是那件有长尾巴的,这是一件高领的、紧贴着皮肉的。起初,他们的上身都挺得很直,脖子都很硬,司马库的大头偶尔歪向右侧,与上官招弟低语。当那猎人在白布上吸烟时,上官招弟的脖子便疲倦了,腰也疲倦了,她的身体下滑,脑袋靠在椅背上,我模模糊糊地看到她头上的珠翠的白光,模模糊糊地嗅到她衣服上的樟脑味儿,清晰地听到她不太均匀的鼻息声。当那个大乳女人跳下车奔跑时,司马库的身体扭动,上官招弟昏昏欲睡。上官念弟的身体还是那么端正。司马库的左臂在动,慢慢地动,黑糊糊的,像一条狗尾巴。他的手,我看到了,他的手悄悄地按在了上官念弟的大腿上。上官念弟的身体还是那么端正,好像被摸的不是她。我心里不痛快,说怒不是怒,说怕不是怕。我喉咙干燥,想咳嗽。一道枝杈般的绿色闪电在沼泽地上空快速地撕破了一大片败絮般的灰云。司马库的手跟闪电一样快,嗖地便收回了。他像羊一样地咳嗽了一声,身体晃了晃,扭过头,对着放映机的方向望了望,我也回头望了望,巴比特这个傻瓜的脸对着机器旁边的一个射出白光的小孔,往里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