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路(二) (第4/4页)

“认识快十年了,不管你还爱不爱我,是普通朋友也会有感情的。”月娟又说,声音凄凄像在哀诉,“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嫌弃我什么?你告诉我,我才能改,你不告诉我,我一直错下去,不是永远都嫁不掉了吗?”

“你很好。”信峰没有抬头,“我以后恐怕再也碰不到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了。”

“那为什么?因为我家比你家有钱?你觉得受压迫?”月娟提出厉害的一问。其实这个想法深藏在她心中许久,却要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才有勇气说出来。

信峰却轻笑起来:“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才没有那么伟大。”

这以后,她再怎么问,他都只摇头、点头,再不说一句话。然而他亦不是那种绝情的不耐烦,而是双眉紧锁,一副对她不起的无奈。看他这种受迫害的表现,月娟倒反转来不忍再逼问,只说要走,也让他送。

信峰送她到门口,却说:“再走走好不好?”她没有异议,两个人绕着路再走一圈,到了她家的大厦,他却没住脚,又继续绕下去。她跟他走着,忽然极不耐烦起来,这个男人不要她了,还要依依恋恋地叫她陪着在她家附近兜圈子,给人看到了算什么!

月娟站住,冷然道:“我不要走了,我要回家。”

信峰望着她,一会儿才说:“好,送你回家。”自然地伸出一只手环住她肩头,想揽她倒个头。

月娟闪开他的手,心中异常嫌恶,这个男人不要她了,还要来吃她的豆腐么!她气忿忿地大步往回走。

信峰跟在她身后,等她走到了门口又叫住她:“林月娟,你老了如果还嫁不出去,就回来嫁给我,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地嫁掉。”

月娟脚下一顿,却没回头,只大声道:“不会的!”就跑进了电梯,这时候,储蓄了一晚上的泪,已经簌簌地流了个停不住。

然而月娟浸在泪水中的日子很快就被她自己摆脱了,在她这个亲爱的家庭中,她决定即使不为自己保重,也要为她的父母保重,她立志要嫁一个比吴信峰强千百倍的先生,才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

林家虽有资产,林先生却是寓公型的富人,交游有限,世交里找不到对象;月娟的哥哥林守义更是相亲主义的头号反对者, 就算是唯一的亲妹妹,他也绝不会有所贡献。但是月娟自有主张,她和高中、大学同学一一取得联系,大大方方自述失恋经过,女性听众无不悚然惊动,纷纷拍胸脯保证代觅佳婿,月娟天天与这些义务媒婆电话来去,日子居然也过得十分热闹。

林太太却不以为然:“整天和一挂查某作伙,无希望了啊!”

“人要给我介绍呐!”月娟得意地说。

“介绍不好!”林太太这一点观念很进步,“自己识在卡好。”

“叫我去哪识在?去马路拉吗?”月娟笑她妈妈。

“笑啥咪?失恋哪还在笑!”林太太恼羞成怒。吴信峰负了月娟,何尝未负她这位准丈母娘,林太太在月娟伤心的时候只敢骂吴信峰,眼看月娟情绪转好,忍不住也要刺激刺激女儿,出出自己这口气。

“你京都不能去了,留在台湾,你嘛好找一个头路,钱不要紧,也卡有机会呐。”林太太献策道。

月娟不能回京大的事已经对家人说破。她原来应聘出去,没有报到却自行入了学。现在再度赴日要改请学生护照、考留学考试、补办各种手续等等,麻烦多多。她待嫁女儿心,也无意向学修业,就接受妈妈的建议,循报上广告四处谋职,很快就凭她在日本游学的经历,在一家贸易公司找到一份日文秘书的差事。

公余时间,她也妥善利用,每周一、三、五补习英文,每周二傍晚学做缎带花,周日早上学打太极拳,下午到丽水街学烹饪。剩下的空闲和同学煲煲电话粥也就差不多了。只有一点教她很遗憾,就是这台北怎么在她林月娟年近三十的时候变成了女儿城:缎带花班、烹饪班里见不到男儿很正常,为什么公司里,英文补习班里,公园里也多是单身女人?

日子在月娟自找的忙碌中过得很快。她本来以为被未婚夫甩了以后,她的悲惨命运是等待一次又一次的相亲,没想到放出许多眼线,却连可相的人都难得。然而她却仍未对婚姻绝望,因为她生性乐观,也因为她心中有一个可以仗恃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