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路(七) (第2/3页)

“不是,我哥不是保守。”月娟待人亲疏远近分明, 不许程涛贬低守义,是在心里没把程涛当自己人了,“ 我觉得他很会穿衣服,很合适他的身份和个性。”

电话越说越无趣。程涛主动和她道再会,约了过两天琴课上见。

那天去音乐社,月娟空着手去的。

“咦?你的琴呢?没带?”程涛惊讶地问她。

月娟摇摇头。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穿着她去年在日本买的连身秋装,米色棉纺织品,领子上系一条细细的咖啡色领带,脸上薄施脂粉。程涛看着她,只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她仿佛又变回了他第一次在这琴室里错认了的东洋少妇。

“我以后,不来了。”月娟平和地说。

程涛点点头,默然低头去调弄手中的琴,他猜到她会这样的。他放下弓,用手指轻轻扣出几个音,一面问她:“你不学了?”

“要学。”月娟对他的冷静不无遗憾,却安心,还是好好讲话,“我妈妈说要学就找一个有名的老师好好学,在音乐社比较学不到东西。”

程涛错愕地抬头看她,却看见月娟夷然的小小白脸上是很认真的神情,并没有什么要讽刺人的意味。程涛想自己是多心了,月娟说话一向也就是这个调调儿。他想告诉她名师不收基础班学生的,不忍扫了她的兴,就只耸耸肩,表示随意。

两个人不再说话,月娟找把椅子坐下,程涛也放好琴,定睛只望着自己的手指。小室内因为寂静,也似乎淡淡地有着几分离愁。程涛在心中向月娟送别。如果他说过爱就算爱过的话,那他就正在为这一首短短的恋曲画终止记号;一粗一细,两条复纵线拦住了他和她一起的短短时光,以后各唱各的歌,谁的日子里都不会再有对方了。

他在静默中虔诚地和她交流着尚未分手已然陡起的思念。

“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月娟打破沉寂道,没有注意程涛忽然眉头一皱,他真嫌她多此一举,不懂为什么她要把默契说破。

他不想接这个茬,继续沉默下去又显得太感伤,只好问她的生活:“你以后就在翻译社上班?下班去学烧菜、学英文那些的?”

“烹饪班已经结束了。我现在想找一个日本人来补日文,在翻译社做事没办法。”月娟讲她的计划给程涛听,“英文这一期到月底也要上完了,我要看情形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补,你知道,我现在的工作实在是——”

“你记不记得?”程涛打断她,他不想听她的琐碎了,也许他们之间还谈不上有过爱情,可是哪怕只是异性之间的一点好感,程涛也希望能结束得更浪漫一点。“你第一次进这教室把我吓了一跳。我们在这里认识,现在你又在这里告诉我不要再去找你了。”

月娟心头却有点害怕,甚至嫌弃了。她不晓得程涛只是习惯性地多情,不是人人像她,所有权弄得极清楚,她是失了或弃了的既已不属于自己,那就再也不悔、不流连。月娟对程涛的恋恋,差不多是有些小人之心地戒备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月娟高声笑着道:“哎哟,我才不像你那么sentimental呢!”

程涛听不懂她讲的那个英文单词,可是那样的笑和声音,却让他不舒服,就沉默下来。

“我要走了。”月娟站起来,“我还有约会。”

“和男生约会?”程涛有点无奈地含笑问她,以示心地光明。

“差不多。”月娟不肯明说。然而真的是有人要跟她做介绍。她是为姻缘奋斗的勇士,赢得了许多女性的支持,她们纷纷四处为她筹谋,她自己也无疑地勇往直前,不负她们的热心。

月娟像妈妈,是个有决断、讲实际的人,既然这姻缘是她笃定要走的路,她就立定志向要在这路上找到她的归宿。现在爱情是跟在她后头跑的累赘,她来不及等它了。

程涛送她到巷口,看着她说:“结婚的时候寄张帖子给我。”月娟的决绝让程涛真心感到一丝惆怅,他几乎快以为自己跟林月娟的这一段,只是他一个人无聊的梦罢了。

月娟听程涛口气是说自己一定嫁得掉,就很高兴地道:“希望很快!”她满怀信心地叫车走了。